这位官员闻言，心中一阵叫苦不迭，却不得不主动自剖其短，道出实情。
“此药既能有如此奇效，可见其珍贵远超寻常，而微臣对此药闻所未闻，是以方才敢断言宫中没有此药……”
淳文帝还待发作，就听云昭开口，“此药的确稀有，且生长在极寒之地，极难采摘。若宫中确实有，这位大人不应当会毫不知情。他既然称宫中没有，那想来便多半是没有了。”
淳文帝闻言，心中再次升起一股深深失望。
少了那一味药，就少了一成的把握，本就难以决断的淳文帝再次陷入了左右为难之中。
段则远心中也生出失望。
方才淳文帝表露出的微妙态度让段则远猜到了他的选择，他多半是会牺牲自己去救治苏贵妃。
只要他开了口，那不管段则远究竟有多不乐意都不能拒绝。
作为那个要承担风险的人，段则远自然比任何人都希望宫中能有那味药。
就在这时，一道洪亮的声音传来，“启禀皇上，微臣的府上或许有此药。”
这说话之人，不是旁人，正是安建平。
淳文帝闻言，先是一愣，旋即一喜，最后又变成了怀疑。
“有就是有，没有就是没有，为何说是或许有？”
安建平恭敬答道：“此药乃是微臣某次误入敌方陷阱，被困雪山之时意外所得，一位精通医术的士兵也称之为鹰不留，微臣想到家中三子身体羸弱，便将其带了回来。
微臣之所以说是或许有，是因为微臣也并不确定府中的那味药材究竟是不是神医口中的鹰不留。”
安建平说完，又详细描述了一番那株药的形态特征，云昭一听，当即喜道：“没错，这就是草民所说的鹰不留。”
淳文帝只觉得瞬间有种柳暗花明的感觉，他几乎是毫不犹豫地命人去安家把那药取来。
看着那取药之人脚步匆匆地离开，周皇后的面色也随即变得更加难看。
若淳文帝无意让段则远给苏贵妃以命换命，也就没必要派人去取药了。
而今他这么迫不及待地派人去取药，那他对这件事的态度如何，岂不是已经再明显不过？
周皇后心中的焦灼与愤怒烧得更旺了。
无论如何，她都不希望自己的亲儿子去为了苏贵妃冒险！
即便云昭说有了那鹰不留之后，成功的几率又多了一成，她也不愿意！万一这其中出点不该有的纰漏，万一他偏偏就出事了呢？
没人比周皇后更清楚，段则远跟苏贵妃没有半点血缘关系，所以，这一场以命换命必然会以失败告知，苏贵妃死定了。
既然如此，她的儿子为什么要为一个注定要死的人去冒险？
周皇后甚至禁不住多想了几分。
若没有那味药材，淳文帝或许还会继续犹豫，最终或许就打消了让段则远冒险的念头。
但安家却是在这时跳了出来，提供了这味药材，这俨然成了催动淳文帝做出最后决定的重要因素。
为什么偏偏安家会有那味药材？这一切是不是太巧了？
这一切究竟是不是有什么阴谋？是不是安家对于他们的反击？
周皇后心中生出了一股十分不祥的预感。
这股预感让周皇后心头发慌，她生出了一股更加强烈的想要阻止这一切的念头。
但她对此，却是无能为力。
他们慢慢地被推到了这一步，除了继续往前走，似乎别无他法。
淳文帝的确是已经做了决定。
原本他还心有犹豫，但云昭最后提出了鹰不留这味药材，并且保证成功率能再提一成，这就让淳文帝心中的天平一下有了倾斜。
虽然只多了区区一成的把握，但因为淳文帝此前已经经历过了一轮漫长的煎熬和挣扎，所以现在这多出来的一成把握，就成了推动他做出决定的关键因素。
他望向段则远，面上带着几分复杂。
段则远对上他这样的目光，心中立马立马便知道他要说什么了。
“远儿……”
段则远咬咬牙，直接在淳文帝面前跪了下去，背肌挺直，语气铿锵。
“父皇，您不必多说，儿臣明白！
身为人子，儿臣无论如何都不可能眼睁睁地看着母妃出事。
别说是有九成的把握，便是让儿臣牺牲自己，只要能换取母妃安然无恙，儿臣也愿意！”
既然已经看出了淳文帝的决定，段则远便知道自己无论如何也逃不过这一劫了。
与其让淳文帝主动开口说出那话，还不如他抢先一步，率先开口，至少，还能让自己不至于太过难看。
段则远的这番话来得有些太迟了，他若当真有这个孝心和决心，早在云昭说出先前那个法子的时候，他就应该第一时间站出来表态，而不是等到现在，逼不得已了才说出这么一番冠冕堂皇之言。
文武百官都不傻，如何会看不出来？
但也正因为他们不傻，才没人会在这个时候说一些不该说的。
大家伙儿都看得出来的事，淳文帝又如何会看不出来？
对段则远多少有点失望，但这股子失望，最终却又被无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