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默谦稍稍抬高了声音，试图让她听进自己的话。
安默谦很担心，担心云昭即便是报了仇，也依旧对那个男人，对那些过往耿耿于怀。
云昭原本满脸激动，听了他的话之后终于不再张牙舞爪，只是望着他的眼神依旧充满了复杂，复杂中，还带着一股淡淡的哀伤。
她低声道，“你根本不懂我经历了什么，你只会像个旁观者一样，轻描淡写地让我放下。”
安默谦只觉得现在她整个人都透着一股子难言的脆弱，脆弱到让人只想要将她好好地呵护在掌心里。
“那你能告诉我吗？你告诉了我，我就不再是旁观者了。
我想成为你人生的参与者，想替你分担和承受那一切，可以吗？”
他说出这话时，因为紧张，声音都带上了微微的颤抖。
两人对视着，他紧张地等着她的回答。
许是因为她喝醉了，所以他才有勇气说出这话来。
这样，不管她做出怎样的回答，自己都不会太过失落难过。
至于明天她酒醒了之后会不会记得自己说的这些话，一切就交给明天吧。
云昭眼神迷离地望着他，好像听懂了他的话，又好像有些没听懂。
安默谦表面平静地承受着她的打量，实际上，整个人都紧张得心跳加速，一颗心几乎要跳出嗓子眼来了。
最后，他好像听到云昭的回答。
她说：“好。”
安默谦闻言，眼中骤然迸发出欣喜的光芒，整个人甚至有种不敢置信的恍惚感。
他扶住云昭的双肩，想要开口再确认一遍，但他还没来得及开口，云昭就身子一软，眼睛一闭，整个人软倒了下去。
安默谦急忙一把扶住她，将她小心扶稳坐好。
此时的安默谦，也陡然从方才的那阵喜悦中清醒了过来——所以她方才做出的回答，只是一个醉鬼无意识的回答，实际上，只怕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究竟说了些什么吧！
想到这种可能，安默谦只觉得一盆冰水兜头泼了下来。
他不死心，伸手轻拍着云昭的脸，口中轻唤她的名字，试图将她唤醒。
但是云昭的酒劲儿却已经上来了，她的脸颊红扑扑的，双目紧闭，面对安默谦的呼唤，他的嘴里只发出了含糊不清的咕哝声。
这副模样，分明就是一个醉得不能再醉的醉鬼，她先前能跟自己完成这么多无障碍的交流，已然是奇迹了。
安默谦轻轻叹息一声，心中随之升起一股五味杂陈之感。
他们两人的这一场对话，明天她还会记得多少？
在她清醒着的时候，他又能不能重新提起勇气来向她表明心意？
安默谦心头微紧。
他承认，自己的确没有勇气。
他根本不知道云昭对自己究竟是什么心思。
她会看得上自己吗？
安默谦有些自嘲。
自己身上，好像的确没有任何值得她喜欢的闪光点。
或许别的女子会看中他的安家三公子的身份，但是云昭却不会。
自己不像大哥二哥，这么多年来一直都毫无建树，离了安家，他的的确确什么都不是。
这样的自己，又有什么值得别人喜欢的？
再加上，方才他还意外得知了云昭的过往。
她曾经被一个男人深深地伤害过，那样的伤害让她对那个男人有了深切的仇恨，连带着对其他男人，或许也生出了排斥。
自己如果不能做到足够好，不能让她拥有绝对的安全感和信任，她如何会放下芥蒂，接纳自己？
因为身体的缘故，安默谦其实内心是个有些自卑的人。
只是以往他的自卑会被家人的关怀呵护抚平，或者说，是被潜藏了起来。
现在，云昭让他的自卑再次冒了头。
他尚未表明自己的心意，就已经设想了无数种自己被拒绝的场景和可能。
如果他当真捅破了最后一层窗户纸，云昭出于遵守约定的道德，也必然会继续留下来给他治病。
但是，他们两人之间的关系，也定然不可能再如从前那般了。
安默谦知道她是一个很决绝的人，她一旦下定决心要避开自己，远离自己，那自己便是做再多，也只会是枉然。
这才是安默谦最担心害怕，也最不敢迈出第一步的原因。
此时的云昭安安静静的倚靠在他的肩头上，睡得很是憨甜，整个人都显得异常乖巧。
安默谦转头，静静地望着她，心想，如果她平日里也能这么乖巧听话就好了。
安默谦忍不住伸手，轻轻地抚上她的面颊。
因为喝了酒的缘故，她的面颊红扑扑的，还有些热，而安默谦的手却是冰凉的。
冷与热的触感差异，让安默谦下意识就要抽回手，但是云昭却是觉得很舒服一般，一下又蹭上来了，安默谦不过迟疑一瞬，他的手就被云昭的脸紧紧贴住，她还来回蹭了蹭，嘴里发出了一点类似于舒服的呓语。
安默谦原本就有些僵的动作瞬间更僵了。
他觉得自己的手好像被焊住了，一时之间他根本不知道该怎么抽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