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掌印所言有理,如今本官这里便有个为难之事,正好叫掌印参谋一下。”
花重锦将柳媛惜绝笔拿出来,递给安玉琳,并向他复述了一遍柳府之事。
“花大人好本事,锦衣卫都没查出来的事,花大人不过是到府吊唁,便查了个七七八八。”安玉琳看罢书信,轻笑一声道。
“安掌印过奖了,其实这书信乃是朱女史之姐,顺天府朱经历查得的。
朱经历心思细腻,推理有道。作为女子,也更方便出入内院,不易引人怀疑。”
安玉琳将信纸拿在手中,轻抖了抖,对花重锦道:“不知花大人,打算如何查访此事?”
“本官虽说是位居二品左都御史,但并不掌缉拿查访之事。恐怕此案,还得烦劳安掌印,察查处置。”
“花大人过谦了,只怕此时说得好听,其实已经叫人盯上柳府了吧?”
花重锦却是一副受了冤枉的样子,反驳道:“柳府外面,有锦衣卫一直守着,这是大家心照不宣的事。
本官又怎会如此不知趣,叫人掺和到此事当中呢?”
“最好如此。”
安玉琳对花重锦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无赖态度,多有领教,也不愿与他继续纠缠,只道:“花大人若无旁的事,就请慢走罢,恕不远送。”
“本官同侍中大人告辞一声。”
“不必了。”
“不必了。”
甘棠的声音与安玉琳一同响起,她扫了一眼安玉琳,对花重锦道:“重锦,明日会试,你也要多加留心,万不能出什么岔子。”
“小糖糖,你放宽心就是。明日会试各处都是严阵以待,那些宵小还没胆子明着做些什么。”
花重锦说罢,不待甘棠回话,便火烧屁股般逃离了静思殿。
甘棠见安玉琳果然神色不悦,却是笑出了声。
“阿棠,”安玉琳有些懵然地望向甘棠,“这是在笑话我?”
“督主多心了,我只是见你们斗来斗去,一时间感到了些童趣罢了。”
“阿棠还说不是在取笑于我,明明是觉得我太过幼稚。”
甘棠走到近前,牵起安玉琳的手,带着他转入内室,才道:“幼稚些却也没什么不好,起码叫人能心里松快些。
重锦就一贯懂得开解自己,从任何事里,都能得到乐趣。
这可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
安玉琳感觉到甘棠的态度有所变化,顾不得纠结甘棠又提起花重锦的事,只有些无措道:“阿棠,这是……”
甘棠叫安玉琳在躺椅上做好,自己去将窗户阖上,回头便见他还直挺挺地坐在那里。
“赶紧躺下吧,督主大人出门前,就没人提醒一下吗?”
“提醒,什么?”
安玉琳欲抬手摸摸自己脸上,检查是否有什么不妥,却被甘棠按着靠在躺椅上。
“督主眼底的青色,若叫不知情的人看去了,还以为是被谁打了。有什么话,先睡会儿再说,总归不急于这一时。”
甘棠说罢,又拿起一条毯子,给安玉琳盖好。见他一直盯着自己,笑道:“怎么,督主大人睡觉时,是睁着眼睛的?”
“阿棠,为何……”突然待我这样好。
“叫你照这样折磨自己下去,我真怕令人闻风丧胆的督主大人,最后落得一个相思成疾的下场。
又不是天各一方,几乎日日都在一处,你又为何如此不安?
想来,这多少也有我的错。
玉郎总是这样顾念着我,我也想多少让你安心些。”
安玉琳略感不安地看着甘棠,好像有什么他不知道的事情发生了。
甘棠无奈道:“这里休息不好的话,就回司礼监去罢。”
话音未落,安玉琳便顺从地闭上了眼睛,只是微微颤抖的睫毛,依然暴露出他内心的不平静。
时间不多了,甘棠回忆起适才被丢进窗户里的字条,心中暗叹,这一局估计在科举案结束后,就要收尾了。
甘棠的目光描摹着安玉琳的眉眼,她明白,自己突如其来的温柔,一定会叫安玉琳起疑。
那他会怎么选呢?
是装作不知,默默接受;还是心怀猜疑,全力追查?
最大的可能,是会表面装作不知,暗中追查罢……
甘棠走了一步险棋,但连她自己也分不清,是因为她只差一步便可将军了,还是希望安玉琳看破自己的谋划。
花重锦说得对,她不能越陷越深了。此次科举之后,大局已定,应当全力进行海战的准备。
既然情报已经有了眉目,也是时候该抽身而退了。
这一局,不管她与安玉琳孰胜孰败,总算是个了断。
先帝在时,最爱玩弄人心。宫中波谲云诡,远胜于当今。
司礼监是什么样的地方,东厂又是什么样的地方,安玉琳浸淫多年,对甘棠复杂的情绪怎么会感知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