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朱晓允等人到望鹤殿当值,倒是并未受到什么刁难。
冬雪将朱晓允请入内殿,虽说屋里燃着炭盆,甘棠还是披着斗篷临窗而坐。
“大人,您才刚能起身,若是又受了风,可怎么是好?”
冬雪说着便赶上前去,将窗户阖上。
“整日里这样闷着,病才难好呢。咳咳咳,罢了,你先下去盯着煎药,我跟晓允说两句话。”
冬雪退下后,朱晓允关切道:“大人身体不适?”
“只是偶感风寒,并无大碍。陛下垂怜,我也不好拂了圣意。”甘棠顿了顿,又道:“不说这些了。晓允从宫外来,可听说,最近有什么事发生吗?”
朱晓允迟疑一下,还是说道:“旁的事倒是没有,只是今日候朝时,并未见到花大人。”
甘棠闭了闭眼睛,长叹一声,道:“我知道了。这几日,望鹤殿的事,还要多倚仗你们了。”
“这都是下官等分内之事,还请大人多多保重身体才是。”
朱晓允离开后,甘棠默默静坐良久,直到冬雪进来奉药,她才回过神儿来。
“大人……”
冬雪不知该怎么形容侍中大人面上的神色,只觉得大人心中好像压了万钧之重,可却又好似轻飘飘的,愈发少了尘念牵绊。
甘棠接过药碗,将汤药服下,才开口道:“先不必打探什么消息了,左不过是为了拖住我这两三日,他也不敢太过分。
给重锦一个教训也好,免得他成日里无事生非。”
扫了一眼书案上的图纸,甘棠又吩咐道:“冬雪,你将我筛选出的这些战船图纸和价目清单,都拿出去,给晓允她们看看。
让她们尽快拟出个章程来,我好向陛下请旨。倭巢之事已经有了些眉目,整备战船还需几年时间,再耽搁下去,恐怕到时会贻误战机。”
景昭七年,正月二十一,甘棠病体稍愈,便强撑着上朝去了。
见花重锦依然未出现在廷上,甘棠也并不向安玉琳发难。散朝后,便直接往乾清宫觐见皇上去了。
“姑姑,身子可好些了?我本想去探望姑姑,又怕兴师动众,反而扰了姑姑休养。”皇上屏退左右,拉着甘棠的手一同坐下道。
甘棠想着还好自己之前揣着暖炉,现在手上还算不冷。
“蒙陛下惦记,臣已经大好了。臣今日来,是有要事相商。”
“姑姑,重锦他,也太任性妄为了。我想着,这次给他个教训也好,免得他日后再捅出些什么篓子来。”
因着不知安玉琳是怎么向皇上回报的,甘棠也只好回避道:“重锦是该好好教训一下了,不过,臣今日所为,并非此事。
我朝受倭患侵扰已久,臣想着要一劳永逸地解决此事,免渔民、海商民生之苦。”
“姑姑,咱们原就从宣州而来,我又怎么会不知倭患之害。只是,倭寇都是小船快舰,极擅奇袭和逃脱。从前青溪几次领兵追剿,也未能毕其功于一役。”
“陛下所言,臣亦有思量。这些日子,臣这里获得了许多舰船图纸,其中有一些,还是别国战船的。
更何况,青溪不久前曾传信来说,倭巢之事也有了些眉目。
臣想着,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修建战船又需耗费时日,如今看来,已是刻不容缓。”
皇上闻言,沉思一阵儿,才道:“此事,还是由青溪提出为好。姑姑拟个章程,随信送往军中,叫青溪上个折子。先提交部议,再做区处。”
“陛下……”这样太过迁延时日。
“姑姑,”皇上出言打断道,“临海臣民虽久受倭患之苦,可对于朝廷来说,倭患不过是疥癣之疾。
如今要耗费国帑,兴起战事,恐怕会遭到巨大的阻力。
姑姑,我不想姑姑再站在风口浪尖,受人指摘了。兵部、户部、工部,朝廷也不是白养着他们的,总该出些力才是。”
“陛下,恐怕最大的阻力,便是来自这三部,又何谈出力呢?青溪上折子,固然是好,可总没有臣这兰台侍中来的举重若轻。”
“多亏姑姑的谏言,这两年,朝廷之中不乏新简拔上来的年轻臣子。他们都念着新政的好处,又想建功立业,自然会鼎力支持平倭荡寇之事。”
见皇上神色坚定,甘棠垂眸道:“陛下天纵英明,臣遵旨就是。”
“姑姑……”我如今执掌天下,怎么能事事都叫姑姑一人扛着。说什么天纵英明,不过是不想姑姑太过劳心罢了。
甘棠抬眸看向皇上,见他神色黯然,便抬手帮他抚了扶衣襟,笑道:“陛下,总叫陛下为难,乃臣之过。
是臣太心急了,朝廷自有法度,军国大事自然要按着规矩来。青溪久戍海防,由她上折,确实能陈明利害,更合时宜。”
甘棠宽慰了皇上几句,皇上忙叫她不要劳神,早些回望鹤殿休养。待她回到望鹤殿,安玉琳已经在内殿等候多时了。
冬雪服侍甘棠换过一件单薄些的披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