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察其言,观其行。这个道理,本官自然懂得。”
“啧啧,”安玉琳抬眼望着甘棠道,“侍中大人倒是胸有成竹,就是好像,忘了行止之事?”
甘棠叫安玉琳这句话哽住,少顷,才勾唇笑道:“人生于世,总要吃一堑长一智。安掌印您说,是不是这么个理儿?”
安玉琳与甘棠对视良久,两人面上都带着笑,可眼底倒似有刀光剑影一般。
“人间自是有情痴,侍中大人不也这么认为吗?”安玉琳先开口打破了沉默,只是语意讽刺。
甘棠轻抿了下唇,回道:“安掌印若没有旁的事,就请回罢。”
“这道销魂剑,可没有那么简单。就算他能不为家平冤,还能不为君正名吗?人家可是承诺了,会给先太子平反。这一点,侍中大人恐怕怎么也比不过吧?”
安玉琳说到这里,起身凑到甘棠耳边道:“阿棠可千万别败在旁人手上,不然我会很失望的。”也枉费了我派人,暗中把避到外地的传话之人抓回东厂,去撬开了他的嘴。
不待甘棠反应过来,安玉琳便转身离开。
甘棠坐在屋中,却是半点困意都感觉不到了。但不知是因为安玉琳透露的消息,还是因着他的再一次逾礼。
此后的日子里,甘棠便常去教坊见碧梧,两人也渐渐熟悉起来。
这一日,碧梧忽然提起,想请甘棠与他对弈一局。
甘棠以不善弈却之,又言:“陛下赐我幽篁居,实因我在潜邸时常为陛下弹奏琴曲。自入宫以来,政务繁杂,我也少为陛下抚琴了。不知碧梧可愿听我弹奏一曲?”
“是碧梧孤陋寡闻了,竟不知侍中大人也擅音律。今日不揣冒昧,想与侍中大人合奏一曲,不知大人意下何如?”
甘棠目光划过碧梧,见他白衣广袖,长身鹤立,竟觉得他似要翩然而去一般。
“那便依碧梧所言,至于曲调,自然也由碧梧来定,我以琴相和便是。”甘棠暂压下心底的不安,笑答道。
底下小厮忙准备起来,将一把落霞凤彩琴放在院中石桌上,又在石凳上铺好锦垫。
甘棠坐在石凳上,略拨了拨琴弦试音。就见碧梧接过小厮呈上的玉笛,轻抚玉笛,神情伤感。
少时,碧梧并未言及曲调,便横笛吹奏。
甘棠侧耳倾听,笛音绵长凄婉,正是一曲《折杨柳》。她动作微微一滞,还是抚琴相和。
轻风拂过,吹散一树桃花。
见甘棠于落英缤纷中拨弄琴弦,身姿却亭亭净植。碧梧忽然一改曲调,音节顿挫激扬,甘棠一时竟未分辨出是何曲调。
待笛曲奏罢,碧梧望着甘棠,念道:“中庭多杂树,偏为梅咨嗟。问君何独然?念其霜中能作花,露中能作实。”
听碧梧以梅与自己相比,甘棠才知此曲乃是《梅花落》,不过却是以一首杂言诗加以改编之后的变曲。
“碧梧先以伤春之曲,后以咏梅之歌,也未免太过辜负这灼灼春日了。”
甘棠起身来到碧梧身边,笑道:“今日我见碧梧,才知自己只能算是粗通音律了。我便不再班门弄斧,咱们还是到屋中饮茶罢。”
二人回了屋内,屏退众人,甘棠才关心道:“看你一直郁郁不欢,是不是又有人给你传话了?”
碧梧沉默良久,才道:“有人传话,叫我,叫我……”
“有何为难之处,碧梧尽管开口便是。”甘棠安抚道。
“那人叫我请侍中大人,带我,带我同归家中。”
碧梧心知此事万万不可能成行,既然瞒不了那边,他与甘棠应该也不会再相见了,而他也不必再举棋不定了。故而今日才吹奏《折杨柳》之曲,意在“莫言短枝条,中有长相思。朱颜与绿杨,并在别离期”,以暗表心意。
甘棠思索一阵,开口道:“无妨,我会跟陛下请旨,以侍候笔墨为名,带你回幽篁居。你也不必心思太重,此事背后是些什么人,我心中有数。”
碧梧讶异道:“陛下那里,侍中大人不会太过为难吗?”
甘棠回道:“这些事你都不必忧心,我跟他们虚与委蛇,一来是为了防止他们暗地里又做些什么手脚,影响新政。二来,我也想看看,他们究竟打得什么主意,以后也好有所防备。并不是,单只为了你一人。”
翌日入宫,甘棠以碧梧父亲乃是甘将军旧友之事说与皇上,又言自己官邸中恰好需要侍候笔墨之人,便请了手谕,将碧梧赐予甘棠侍候左右。
事情传到司礼监,安玉琳冷笑一声道:“不入虎穴,焉得虎子。谁是猎人,谁是於菟还说不定呢。”
“干爹说的是,那侍中大人聪敏机变,也不是好惹的。依儿子看,这次潘国兴他们算是踢到铁板了。”冬早忙附和道。
安玉琳瞥了一眼冬早,又道:“一胜一负,兵家常势。还不清楚那老狐狸到底想做什么呢,她便以身犯险,也太过自矜了。”
冬早不敢接话了,他实在是拿不准干爹的态度。若说想帮甘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