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棠回到含章殿,神色冷冽如霜,直接用冷水洗脸、漱口,一句话都没有。
冬雪从未见甘棠如此失态,拿了面巾站在一边,不敢多言。
甘棠擦过了脸,眼角依然泛红。她叫冬雪退下,一个人呆坐在书案前良久。
若说之前,甘棠还对安玉琳有一丝愧意和犹豫,今日也全都被安玉琳打破了。
甘棠思索了一遍今日之事,想着必须先下手为强。否则,等安玉琳反应过来,对她的人进行围剿,行事便难了。
想到这里,甘棠起身,提笔连写了十几个杀字,才取了一张信笺。
安玉琳的笔体,特点十分明显,锋利如削骨,挺拔如修竹。甘棠照着日常所见安玉琳笔体,写下了一个“杀”字。又取过来那枚黄金睚眦钮印,盖上印章。
甘棠沉吟许久,又提笔写下三封信。
一封是给洛青溪的,上书:青溪吾友,二月初八风云起,我花开后百花杀。
一封是给甘旭的,甘棠略有迟疑,还是写道:兄长在上,皇命二月初八夤夜搜查月音巷一事,务必行事周密,勿使他人探知。此事名为搜查混入京中的匈奴探子,实为阻安玉琳上朝。拜请兄长,务必将其拖延至巳时末。大事或成,全赖兄长。
还有一封,甘棠未写抬头,只写了“斩草不除根,萌芽依旧发”一句,将其以蜡丸封存。
甘棠将前三封信以火漆蜡印封口,天色渐晚,冬雪便前来奉药。甘棠长叹一口气,将药碗接过,一饮而尽。
冬雪又取来火折,将灯火一盏盏点燃。
见冬雪走到那盏海棠玉灯前,甘棠开口道:“不必点了,这盏玉灯,叫人收到私库里去罢。”
冬雪闻言,略有诧异,但并未多问,只唤人进来将玉灯抬出去。
而司礼监中,冬早正在为安玉琳包扎伤口。
“干爹,您这伤,还是叫章御医看看吧?”
安玉琳面沉如水,忽然想起什么,吩咐道:“含章殿,你叫人仔细着些,盯好了每日是否进药。若停药,立刻来报。”
冬早忙称是,只是心中暗想,干爹这次是真的栽了,弄成这样,还关心人家是否服药。
“另外,那个洛青溪,一个地方武官,在京中停留的也太久了些。怎么这时候那些御史就装聋作哑了?”
“儿子下去就安排人弹劾。”冬早心道,得,干爹这舍不得动甘棠姑姑,就开始拿人家的亲友开刀了。
冬早见安玉琳久未发话,伤口也包扎好了,便欲告退,却见安玉琳神色不善地看着他。
“有那个时间东想西想,还不如赶紧去派人盯着洛青溪和甘旭。有什么异动都要报上来,不可轻忽。乾清宫也注意着,陛下那里最近恐怕会有些新的旨意,咱们也不能懵然不知。”
安玉琳叫冬早退下,暗自思虑,希望甘棠只是有这个女子入朝为官的心思而已,若真有了什么行动,到时候一石激起千层浪,他也未必能保甘棠全身而退。
这一夜,甘棠辗转反侧,安玉琳亦是彻夜难眠。
二月初七,散朝后,甘棠在乾清宫御前侍候。她屏退宫人,又叫井仪守在东暖阁外。
“姑姑,莫不是安玉琳那里没说通?”皇上见甘棠神色不大好,便开口问道。
甘棠答道:“回陛下,安玉琳这里恐怕是行不通了。而且打草惊蛇,必须加快行动了。奴婢打算弄个由头,叫安玉琳明日早朝前出宫。请陛下密令甘旭,以搜查匈奴奸细为名,将人困在宫外。”
“这,行得通吗?”皇上素知东厂行事确是有些跋扈的,更何况要拦截安玉琳本人。
甘棠抿了抿唇,道:“甘旭一向看不惯阉党,此事必定全力以赴。他一贯是个福将,也不缺急智,拦截一时应该不难。另外,还请陛下赐予手谕,明日早朝前,奴婢会叫青溪也在午门前等候,到时候让冬雪持手令带她及女军入宫候旨。”
“青溪确是功勋卓著,也叫这些整日在朝堂上唇枪舌剑的大臣们,知道知道什么是巾帼不让须眉。”皇上点点头,又道:“只是,困得住安玉琳一时,困不住他一世。姑姑可想好,若他坚决反对新政,又当如何?”
“只要明日早朝,将新政敲定,传旨天下,便是木已成舟。安玉琳不会如此不识时务,更何况,司礼监毕竟是皇家的奴婢,要抗上,也是御史们来,还轮不到他们。”
“朕这就拟旨交予姑姑,姑姑做好安排。朕也要再斟酌一下,明日早朝时要宣的旨意。”
甘棠带着旨意出了东暖阁,将井仪随她来到昭仁殿。四下观察一番,殿中并无旁人,甘棠才将三封信,并一道密旨交给井仪。
“这道密旨和给甘旭的信一并叫人送去,给甘旭和青溪送信时,一定要小心谨慎,不能露了行迹。还有这封黑色蜡印的信,找个生面孔在宫门下钥后,去送到月音巷关安桥儿的地方。送完以后,让人立刻离京,去宣州待一阵再做安排。”
甘棠说罢,又将一枚海棠花蜡丸拿出来,道:“这枚蜡丸,想办法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