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下晌。
“姑姑怎么到永巷这种腌臜地方来了?”安玉琳从永巷出来,迎面撞见了甘棠,劝道:“有什么事,到咱家那里说罢。”
甘棠见安玉琳从永巷出来,应是与她所想一致,便随他一道离开。
安玉琳带甘棠进了议事厅,如今的首席秉笔太监黄淇正在此处,见状忙起身告退。
甘棠落座后,安玉琳请她先稍事休息,便下去换过一身带着永巷血腥气的衣服。
少时,冬早便带人呈上来些茶点。
甘棠打眼一瞧,奇道:“这是什么?”
“回内司姑姑的话,这是南方富贵人家时兴的银丝酥。李公公叫尚御监特制了,今儿一早,亲自送来的。干爹这些日子,心情不畅,故而奴婢们也不敢贸然呈上。”
甘棠闻言瞥了冬早一眼,用银签夹了一块银丝酥放入口中,细细品尝后,笑道:“这确实是个精细活儿,一口大小,却细丝万缕,层层可见。甜香酥绵,什锦馅料,回味无穷。”
“什么回味无穷?”安玉琳进屋扫了冬早一眼,冬早连忙退下。
甘棠示意安玉琳看桌上那碟银丝酥,轻笑一声,道:“最近是谁得罪督主大人了?督主一生气,弄得底下人都心惊胆战的。”
“阿棠贯是会取笑人的,”安玉琳目光扫过那盘小点道,“瞧见没,这底下人都叫阿棠带的,终日只知琢磨吃食,对差事是半点不上心了。”
甘棠摇摇头,答道:“罢了,罢了,玉琳哥哥管教奴婢,我是不该插嘴了,倒落得一身不是。”
安玉琳坐在甘棠对面,也夹了一块银丝酥吃了,才道:“既然阿棠喜欢这银丝酥,便只罚他半年的俸禄,叫他涨涨记性就是。”
“可见是吃人嘴短,这琢磨吃食,大底还是有些用处的。”甘棠顿了顿,又道:“小李子向来是谨慎的性子,办事也算妥帖,怎么能叫尚御监出这样的纰漏?”
安玉琳轻笑一声,道:“阿棠看人倒是准得很。小李子初掌尚御监,为了免生冲突、麻烦,对没有小厨房的各宫来人做些吃食,是不大禁的。我看他,是谨慎过了头,打量着谁都不想得罪。”
“能不仗他这掌印干爹的势,倒也算是难得。只是,昨日之事,我总觉得太巧了些,事情恐怕没有那么简单。”
安玉琳搭在桌上的右手,轻点着桌面,冷声道:“确实不简单,人关在永巷,都能被灭口。”
“灭口?”
“说是畏罪自尽,可谁不知道陛下一向心慈,何至于一被羁押,三名奴婢便全都自裁?”
甘棠想了想,又道:“难道是,被殉葬那一位?”
“按理说,不会。这样环环相扣,不留尾巴的设计,背后应该是一个严密的组织。至于那一位,她还没有这个本事。”安玉琳摇头道。
甘棠不解道:“玉琳哥哥的意思是说,这宫中还潜伏着连你都不清楚的势力?”
安玉琳手下动作一停,道:“怎么?阿棠真以为我能无所不知吗?有人在的地方,自然就有各自的心思,人心最难预料……不过,好在陛下已经下旨三年内不再选秀,宫中只有皇后娘娘和几位小主,我会着人小心伺候。”
人证皆亡,皇嗣被害一案,到底没能追根究底,查个清楚。虽然经过此事,各宫及尚御监都被清理一遍,太医院也加了小心,将一月一次请脉改为一月三次,甘棠心中依然有挥之不去的阴霾。
多思无益,甘棠很快调整好心态,将精力放在为甘将军平失城之冤,报玉关城的血海深仇上了。
乾清宫内,甘棠禀明自己的打算,皇上久久无言。
“姑姑,此事太过凶险,不如朕直接传召秦游,入京问罪。”
“陛下,这件事,已经过了二十年了。秦游若不肯服罪,没有证据,如何动得了这位业州宣抚使?更何况,当年是……”甘棠说到这里,抿了一下唇,道:“甘旭一心想去边关,总拦着,他也不能安心。这件事,他一定要查证,也只能叫他去查证。”
皇上叹了口气,道:“甘旭便是人证,当初城破之事,父王也曾对朕讲过。明知那秦游罪恶滔天,朕还不能惩治他吗?”
“陛下乃是一国之君,自然可以乾纲独断。只是,这样一来,难保不会有人滥言,反污了陛下的圣名。更何况,甘将军和甘旭应该都会希望,能够将秦游的罪行公之于世,光明正大地处置那秦游。”
“也罢,朕就特遣甘旭,作为钦差,代朕巡边,暗查秦游。只是,这秦游恐怕会有所准备,再者,皇爷爷……”
甘棠跪道:“甘旭平步青云,秦游应该早有准备,便是如此,也不能不查。至于有碍先皇的事,奴婢另有打算,不会叫甘旭查到。”
此事已定,皇上派人传召甘旭进宫,将旨意当面交代清楚。
甘旭领了旨退出殿外,甘棠正在阶下等他。二人来到昭仁殿叙话,望着甘旭踌躇满志的样子,甘棠只道:“兄长出发那日,我会出城相送。”
“小妹如今是大内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