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玉琳靠坐在马车壁上,淡淡道:“王爷已经赏过了,甘棠姑姑不必如此。”
“甘将军原是先宣王的旧臣,甘棠自幼在宣王府长大。先宣王待甘棠如亲女,奇珍异宝总少不了甘棠那一份。人都说宝剑赠英雄,如今在奴婢这里恐怕是要埋没了。故而,这是奴婢送与督主的,与旁人无干。”甘棠托着锦盒,没有要收回的意思。
安玉琳略有犹疑,还是倾身接过锦盒,锦盒落手比想象中要重,可见甘棠身上也是有些功夫在的。他将锦盒放在小桌上打开,里面竟是一把玉柄剑,玉柄上雕刻着双龙缠绕纹样。拔剑观之,湛然有寒光。
“此剑名为玉柄龙,削铁如泥,是不世出的宝剑。抚长剑兮玉珥,璆锵鸣兮琳琅。玉琳怎可无宝剑?这可见是,缘分天定。”甘棠的纤纤玉手轻轻拂过剑柄,笑道。
“姑姑学识渊博,才思敏捷。不过,报君黄金台上意,提携玉龙为君死。咱家的君主,只有陛下一人。”安玉琳将剑放入匣内,推回甘棠面前。
“金饼光茫升海月,玉龙鳞甲护霜云。奴婢说了,这是奴婢送与督主的。奴婢也别无妄念,只盼王爷在大朝会后能尽快平安离京。更何况,督主难不成还要叫奴婢带着它,去见驾吗?”甘棠挑眉看着安玉琳,竟露出了一点儿娇蛮之色。
安玉琳面上有些无奈,道:“如此贵重之物,咱家可不敢收,暂代甘棠姑姑保管就是了。甘棠姑姑忠心为主,其义可嘉。只是咱家有一句话,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督主但讲无妨。”甘棠严肃了神色,看着安玉琳道。
“咱们做奴婢的,忠心是最要紧的。只是这次既是国事,又是天家家事。雷霆雨露俱是君恩,甘棠姑姑,多思无益。交浅言深,甘棠姑姑莫怪。”
甘棠默然垂首,心中百转千回,叹道:“我也是,尽人事,听天命罢了。”
两人沉默着,各有思量。
东厂督主的车架没人敢挡,半个时辰就到了宫门前的御街。
甘棠忽然想起了什么,伸手从袖中抽出一把匕首,道:“适才一时忙乱,倒忘了把这个放下了。还请督主,一并暂为保管吧。”说着便把匕首放在了桌上的锦盒上面,心道若我不在了,这两件稀世神兵俱归安玉琳,也算报答他实心提醒。若安玉琳能看在这两件宝物的份上,回护王爷一二,那就再好不过了。
“咱家倒是没有想到,有一日会帮着美人保管神兵。”安玉琳玩笑道。只是他不知自己此时脸上的笑容,没有半点虚假,笑起来眉眼弯弯,冲淡了脸上的阴鸷之气。
“督主大人,”甘棠微微一怔,也笑道,“督主大人还是多笑笑好。”
安玉琳却是将笑容一收,刚要开口,便感觉到马车停下了。
“督主,冯掌印在宫门口呢,您看……”宋七在马车前呈报道。
安玉琳听得此言连忙下车,马车离宫门不到百米。宫门口除了禁卫,还站了一群人,为首的太监头发斑白,正是冯掌印。
“干爹!”安玉琳一路小跑到冯掌印面前跪下,殷勤道:“干爹,天儿这么冷,您怎么到宫门口来了?有什么事吩咐底下人做就是了。”
“做奴婢的,应当事事想着为主子分忧。你如今真是越活越回去了!”冯掌印气道,陛下亲命的事情怎么能交给旁人做。
“干爹教训的是,都是儿子的错,干爹千万别气坏了身子。”安玉琳说着,竟左右开弓,打了自己几个嘴巴。
甘棠见状一惊,忙赶上前去,道:“奴婢拜见冯掌印。”
冯掌印忙扶住甘棠道:“甘棠姑姑千万不要多礼,是陛下特意遣奴婢来迎您的。”
“伏惟圣朝,以孝治天下。安公公对掌印也是一片拳拳孝心,掌印就饶安公公这一回吧。”甘棠想着在冯掌印面前,尊称安玉琳官阶不合适,只好用安公公来称呼。
“罢了,玉琳,还不快谢甘棠姑姑给你求情。”
“奴婢多谢甘棠姑姑。”
安玉琳说着就要叩头,甘棠忙伸手扶起安玉琳。适才二人还在言笑晏晏,才过了这么一会儿,却又是这样一番情形。
安玉琳在外面威风八面,连王宫贵胄都得赔小心。可是在这宫里,纵使是冯掌印也不敢有一丝冒犯皇帝。因为当今皇帝心思深沉,手段狠辣,司礼监虽被称为权倾朝野,可司礼监也好,朝廷也好,实际上还是被当今皇帝紧紧握在手中的,一言就可决人生死、升迁。冯掌印惩戒安玉琳,其实是为了安玉琳好,这一点在场的三人心里都清楚。
宣王封地的事,基本都是甘棠协助宣王在打理。宣王还未娶王妃,底下的人虽不知宣王和甘棠这算如何,但基本上是把甘棠当王府的主子敬着的。这种因言获罚的事情,虽捅不到她面前来,但她心里也有数。只是,安玉琳若是生在世家,称一声芝兰玉树也不为过。如今这样,实在让人不忍。
甘棠虽然心里有些难受,但还是扯出个笑容道:“不好叫陛下久等。”
“甘棠姑姑说的是正理,奴婢今日也犯糊涂了。”冯掌印击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