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历三十九年雨水】
妖域的天气很奇怪,前几日还可穿着一件单衣,一夜过去突然开始下雪,天明时醒来,看湖面冻成冰,湖底的花也自然盛开着。
蔚凌没什么食欲,东西没怎么吃,狐妖送药来时,他喝了一点,但药太苦了,舌头麻酥酥的没什么味觉,喝了两三壶酒才把那烦闷的味道压下去。
他被关在这间屋子里已经近一个月,夏洲来的时间不多,大多数时候都是他一个人。天冷的时候他只穿一件白色的袍子,外面披着夏洲送来的翎羽大氅,长发散下,笼着有些苍白的面孔,偶尔会有妖怪来陪找他说话,他都没有搭理,每日除了喝酒就是睡觉。
夏洲没有收走他的忘川剑,他随身带着,却没怎么用过。这天他喝完酒,把酒壶乱七八糟丢了一地,正准备回里屋时,听见两只男狐妖在外面偷偷谈话。
“可不是,这小神仙虽然废了,阁主却还是喜欢得很。我跟你说,你别看他表面冷酷,其实阁主在的时候他特别粘人,只要阁主哄,他就听话,你看他长得多好看,叫声也动听,操起来肯定特别爽。”
“难怪,我听说凡人皇帝也想要他,天天和咱们阁主过意不去。”
“凡人哪敢和阁主抢人,何况这是苍麟教出来的小神仙,害得阁主在人间吃了不少亏,不过天亡苍麟,他也拿命来偿了,小神仙没了靠山,落在人间也没好日子过。”
“那他拽什么,好看是好看,就是难伺候。”
“嘿嘿,你忍忍吧。阁主猖狂了几千年,也不是第一天养小美人,他等玩腻,说不定能送我们也玩玩。”
“真有这好事?……不、不过他现在是凡人,我对凡人可真是……”
“虽然成了凡人,也是人间尤物——”
两只男狐妖在外面天不怕地不怕的闲聊,声音还挺大,蔚凌一向不理他们说胡话,可实在是太吵了,他听着心烦。
回过神时,他的手已经碰到了忘川剑,剑柄生冷,稍微从剑鞘里推出了一点,白玉坠子悬在柄轻轻摇晃,在阴沉的光线下像是褪了色。
“见、见过妖妃。”
门外叽叽咕咕的两只小妖突然正了声,随后是凌乱的脚步声,应当是小妖怪被吓跑了。
蔚凌松了手,把忘川剑收回鞘中,继续安静地喝酒。
银狐刚进门就看见一屋子酒壶,细长的眉毛轻轻皱起,眼里露着嫌弃。
“你这是在自暴自弃?”她走到蔚凌旁边,随手扔来一个东西。
白色的瓶,红色塞,冰冷地追在地板上,往蔚凌身旁滚去。
蔚凌看了一眼那冰冷的小瓶子,再抬头看向背着光线的银狐:“毒药?”
她蹲下身,平时着蔚凌的眼睛:“吃一颗就会像睡着一样,一点痛苦都不会有。”
蔚凌笑了笑:“谢谢。”
“真想谢我,就把它吃了。”银狐眯起眼:“别等着受尽屈辱再被阁主抛弃,想死不能死的滋味最难受”
蔚凌坐在垫子上一动不动,手指冻得发白,就这么握着酒壶,垂目欣赏那壶上的花纹。静了片刻,他依旧不碰那瓶毒药,像在若有所思,缓缓地开口:“别急,我应该活不了多久。”
银狐不做声,蹲着身子在他旁边等他说话。
“法脉尽损,灵核已毁,我的身体已经无法维持现状,每天都在还修炼时留下的债。何况……我是死过一次的人,当初能苟活下来,靠的便是游走全身的法力。”蔚凌说得很平静,好像在陈述着关于别人的故事。
银狐微微收细瞳孔,问道:“你还有多少时间?”
“我不知道,也许等不到你们阁主玩腻的那天。”
蔚凌没有撒谎,身体越来越差他早就察觉,这么多天过去,他依旧浑身乏力,现在味觉也丧了一大半,食欲更是退缩明显,嗜睡的时间越来越长,醒着的时间越来越短。
夏洲不在的时候,感觉尤其明显。
银狐凝了神色,伸手去碰蔚凌的手腕的脉,蔚凌任她摸着,垂目看那只细腻的手。银狐手腕上戴着一个小手链,红色绳,上面坠着一个小木饰,是白色的小狐狸的形状。
人间才会有的小玩意儿,看着有些年份。
银狐没注意到蔚凌的目光,她认真试着脉,片刻后继续追问:“你可有和阁主提起过?”
她说话急,听着像是在担心,可她刚才还送来毒药给蔚凌,不可能是担心蔚凌的性命。
她在担心夏洲知道这件事。
蔚凌看在眼里也不多言,只是摇了摇头,继续喝酒。
银狐站起身来,慢慢往前走了两步,她在看那满地的酒壶,好像有些在意,又低身拣起其中一壶。
“都是好酒。”她说:“阁主待你不薄。”
蔚凌趁着酒兴随她说胡话:“是啊,绝世好酒,你喜欢吗?不如来陪我喝?”
银狐冷哼一声,随手把酒壶抛下,酒壶落在地板上也没摔坏,就这么咕噜噜地滚到墙角。
“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