竟然在发低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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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所周知,水月阁收弟子素来鱼龙混杂犬牙交错,当真那钱不需要自己掏,也懒得管会不会资金不足,可万事总有一益,慕容尘灏往那群“储备粮”里招兵买马,莫名其妙冒出来两个江湖郎中,又是把脉又是写药方,又莫名其妙冒出来一人自称是城中药铺的侄子,拿着药方不足半个时辰,药就拿来了,弟子中还有一大妈,烧水煮药熬汤样样在行,墨池只需往床上一躺,啥也不用管,再睁眼时,臭烘烘的“苦口良药”就熬好了。
接下来就是屋子里撕心裂肺的嚎叫:“师尊救命!!我不要喝药!!!”
凡人总是热情满满,加上墨池给他们当过一段时间的师傅,所谓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如今师傅身体不适,“徒儿们”那是全心全意把他照料得好。
看墨池喝完药安安稳稳睡了下去,蔚凌才腾出时间去沐浴,可热水里一泡,身体从湿雨的寒意里渐渐温润,他疲惫地垂下眼睑,不知不觉睡着了。等他再醒来,天色已完全暗去,耳边零零散散听着些琴声,只是琴音笨拙,音不成曲,回到房间看见夏洲坐在不远处,面前放着一架古琴,被他随意挑弄。
窗外还在下雨,一盏灯一缕光摇摇晃晃。
夏洲听到动静抬起双眼,笑容如少年。
蔚凌从不远处走来,光影好似起了雾,透着他的薄衣勾出身子纤细的线条。他本是习武之人,肌肉紧致,体型精瘦,却又是这若隐若现间柔美似水,缥缈诱人。
“醒了?”夏洲欣赏着美人,亦不忘继续玩琴,琴音萧瑟,像鸭子被捏着喉咙发出的惨叫。
蔚凌听得忍无可忍,总算出言制止:“夏大妖,放过那把琴吧。”
“上回你大哥说你会弹琴。”夏洲的手轻抚在琴上:“我便搞来一把,想着等你回家后我再硬磨软泡,总有一天你会弹给我听。”
蔚凌停在他面前,如墨的长发散下,落在丝绸长衣上。此时屋子里只有他与夏洲二人,心思也沉静了下来。
他道:“你倒是把水月阁说得像是我家一样。”
夏洲笑:“狗都知道把睡过一晚的草堆打个记号,下次还当自己窝,你再无情无义,也不至于把水月阁当客栈吧。”
蔚凌在琴对面坐下,定睛看看才发现这琴朝自己的才是正面,夏洲那边分明是反的。
“你当自己是猫,天天就拿狗来举例?”蔚凌端详着琴,看那雕纹精致,做功极好,想是此琴价值不菲。
夏洲道:“猫也会把喂过自己饭的人当主子。”
蔚凌抬头看他,他便一如平常眯着眼睛笑。
不知为何,话到此处,两人仅剩相视无言,蔚凌再将目光拿开,指尖沾了些法力,轻轻一拨弦,发出了清脆琴音。
“我听过你弹琴。”夏洲突然说:“那时我被你封印在珠子里,整日想着我要吃了你,但你偶尔会弹琴,那琴声甚是好听,让我好奇究竟是怎样的人才能弹出这么好听的声音。”
蔚凌道:“妖怪也懂好听与否?”
夏洲不甘道:“世间美好可不止人能懂。”
蔚凌又拨了一下弦,响一声轻柔似水,素净温婉。
恶妖还会赏乐,他倒是头一回知道,想是夏洲在尘世呆了太久,沾了人间烟火,夏洲曾说能比他更像个人,许是真让他兑现了。
“夏洲,我有一个想法。”
突然之间,蔚凌将放在心里很久的话问出了口。
夏洲道:“说来听听?”
“我要找出当年召唤你的人,他或许是这一切的主谋者,又或者说,在他之后还隐藏了更大的阴谋,我想把这些都藏在暗处的东西统统找出来。”他把琴上精致的花纹细细抚过,然后抬起双眸,看向夏洲:“我需要你帮我。”
夏洲盯着他,突然笑了:“我不是一直在帮你吗?”
蔚凌道:“在一切尘埃落定之后,无论你想做什么,我都满足你。”
他的话语说得含糊,却概括了很多可能,比如夏洲可能会趁虚而入,又比如他被诅咒侵蚀殆尽,这所有的可能,最终都汇聚与夏洲的决定。
只要能够安定住夏洲,便是扫除了最大的心结。
“你提的交易真不公平。”夏洲故作思索,言语却带着笑意:“你本来就是我的,我何必大费周章再来取得你的许可?”
蔚凌露出无奈的神情,道:“强扭的瓜不甜。”
夏洲听后沉默了,但他很快又笑起来,像是忽然想通了什么,他撑起身子,凑到蔚凌面前:“哦?仙尊这般觉悟还真是难能可贵,你就不怕我想做的事是屠遍整个人间?到底是我低估了你的想法,还是你高估了自己的能力?”
蔚凌面不改色地说:“这是后话,你若答应,我自然会尽力而为。”
夏洲说得不错,若是真要屠遍整个人间,蔚凌无论如何都接受不了,但不知为何,他心中并不担心这种可能性,他隐约觉得比起凡人的性命,夏洲更乐意在他身上寻找乐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