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璋听闻这慕容枳竟有死志,神情便严肃了起来,他定定地看着康王,问道:“康王殿下此言何意?”
康王微微一笑道:“我已是半个死人。”
赤璋以为他是身体有恙,下意识关切道:“青圭医术精湛,不知是否能为康王分忧?”
康王低声笑了起来,眼角隐隐泛出泪花,笑得赤璋一脸莫名其妙。
“我果然没看错,赤璋公子您,竟是个圣人。”康王笑出了眼泪,神情温柔了许多。
自赤璋舍命出手相救,康王便察觉出此人心性或许与旁人不同。
康王止了笑声,缓缓道:“并非受伤或者中毒,只是我在权势中沉浮多年,到了该离开的日子。我原本最为担忧莲华,不过如今看见你,我便放心许多。”
赤璋有些不太想和康王继续说下去。
他在江湖上见了太多这种临死前托孤的场面,其言愈善,其死法便愈为惨烈。慕容冰已经是个那么可怜的孩子了,让他怎么忍心看着她的小皇叔赴死。
可是朝堂泥沼一经沦陷,从未有人可以不付出任何代价就离开。
康王垂下眼,轻声道:“我祈求您。”他分明是那么骄傲的皇族亲王,此刻却在无形中折了膝盖,哀声祈愿。
“夏儿与莲华之间的隔阂深重,我求您在日后,无论如何也要护莲华一条性命。”
“慕容旁系贼心不死,南疆北地虎视眈眈,我管不了了,只能求您想尽办法让莲华免受其害。”
康王自嘲地笑了一声,语调中竟溢出丝丝缕缕绝望,“我如今这般要挟您助我,不过是明白,您是个圣人。”
他望了一眼挂着字画的那面墙,那堵墙后就是慕容冰和镂月的房间,“如今您无所求,那么十年后呢?”
赤璋把玩玉佩的手抖了一下,差点将那价值千金的玉佩摔了去。他沉默了一会儿,才低声道:“我答应便是。”
他话音未落,房门传来轻轻的叩击声,伴着慕容冰小小声唤着:“小皇叔?”
赤璋倏然抬眼看向康王,康王情绪尚未安定,深吸一口气平复心情才解释道:“人多眼杂,我没办法和她交代事情,便让她来找我。”
赤璋起身过去打开了门,慕容冰探进脑袋冲他笑了下,然后就蹑手蹑脚地从他臂弯下钻进了屋子。
康王已然恢复了那副轻松自在的样子,慕容冰亲亲热热地凑到他旁边坐下,四处看了一圈发觉屋里只有她和赤璋康王三个人,疑惑道:“祁昱不在吗?”
她视祁昱为心腹,从未想过竟要瞒着祁昱某些事。
康王叹了口气,摸着慕容冰的头发:“祁昱那孩子,野心过重……”
不料赤璋开口打断了他:“康王殿下。”
康王掀起眼帘挑眉看他,赤璋正色道:“我与他们亲若手足,他们的心性自有我来管束。”
康王识趣地不再多说,只是道:“你若是有把握,那自然最好。”他转向慕容冰,神色稍严肃了些,“如此,我便与你说正事。”
他从袖中掏出了一份卷轴,摊开看正是古幽国的疆域图,和祁昱时常带在身边的那份大抵相似,细枝末节处的标记却要比祁昱详细很多。
“古幽自开朝便腹背受敌,直至第六朝,桓王定了‘南拒北和’的策略,这些情况你在宫中听学的时候就已知道。我如今要告知你的,是其他三位皇姓亲王的情况。”
顿了顿,又道,“如今该是两位了。”
康王侧眸看向慕容冰,问道,“西南地慕容韬一脉的行刑,可曾有人与你说过。”
慕容冰攥紧了拳头,咬住下唇不语。
她当然打听过。
慕容韬最爱的长子在行宫被慕容莲夏当场诛杀,其本人和另一个儿子在皇宫被虎贲军生擒,处以车裂之刑。
西南地慕容氏主脉一百三十三人锒铛入狱,于行宫事变整一个月那天的午时,在宫门外尽皆斩首,断头台上的血流了一天一夜。豢养的两万私兵投诚者流放北地,负隅顽抗者就地活埋坑杀。
慕容韬一系,从此香火熄灭,血脉断绝。
旁人再不甘心,也不得不震慑于慕容莲夏的心狠手辣杀伐果断,一时再不敢生出旁的心思。
慕容嫡血每一任皇帝,都不是好拿捏的角色。
康王将慕容冰的神情尽收眼底,心中了然,继续说道:“如今三人已去其一,你且说说你对剩下两人的看法。”
慕容冰自认对另外两位亲王的监视一直没有中断,昂首道:“东南慕容弘野心勃勃毫不逊色,是个祸患;北地慕容灏性情软弱不堪大用,尚可掌握。”
康王赞赏地拍了拍她的肩膀,话锋却一转:“你分析得很好,这么多年来他们表现出来的正是这个样子。”
“但,”顿住,康王垂首凝望着疆域图,慕容冰能从他眼中看到跳跃的烛火,他说,“慕容弘虽狼子野心,却有勇无谋,稍加恐吓便能掌控一时。慕容灏我接触不多,此人恐怕没有表面那么简单,你须一直提防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