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帝的葬礼并未过于奢华,只是遵从他的遗愿去繁从简。在位二十年,他始终觉得自己是失德之君。
各路诸侯装模作样地在皇陵拜了几日,也都打道回府了。最后留在行宫和慕容冰兄妹二人一直唠着家长里短的,也不过慕容韬、慕容弘和慕容灏三人。
若按辈分算,景帝还是这些老狐狸的叔伯辈,慕容灏便厚颜无耻地拉着慕容莲夏,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我这叔叔怎么就这么去了,留下你们兄妹二人幼失怙恃,无依无靠……”
他委实哭得真切,捶胸顿足,一副悲痛欲绝的样子,手上用力揪着慕容莲夏的袖子,几乎要将那布料扯碎。
旁边的慕容韬、慕容弘二人各怀鬼胎,纷纷附和。慕容韬还好,起码知道把眼里的精光藏起来。慕容弘不知到底是放肆还是愚蠢,脸上虚情假意,眼里的喜气洋洋掩都掩不住。
慕容冰在一边看得隔夜饭都要吐出来了。
这几个人平日从不看望景帝,还隔三差五地跟诸侯闹点小矛盾让景帝费心操持。仅是诸侯状告慕容弘的奏折,就能堆满半个书案。景帝尚在盛年便缠绵病榻,有一半都是让这群老狐狸气的。
尤其是那个慕容韬,胆大包天到敢把手伸进京都里搅弄风云。她恨得牙痒痒,恨不能当场拿刀劈了他给荆泽报仇。
慕容莲夏面不改色地扯回了自己的衣袖,要不是他手上还嫌弃地掸了掸袖口,脸上的真诚确实挺像毫不作伪。他缓声道:“不劳费心,我们兄妹尚算不得年幼,众所周知,先清湛长公主十四岁时就已被允许辅政。”
当年景帝未登基时,兄弟四人夺嫡,闹得皇宫上下不得安宁。先帝烦不胜烦,点了清湛长公主辅政,也许清湛长公主之死的祸患就是从那个时候埋下的。
慕容弘却像一语听出什么玄机似的,忙接口道:“夏儿这意思是,会考虑让莲华辅政?”他眼珠转了转,滴溜溜地在慕容冰和慕容莲夏之间扫了一圈,“或者是说,让‘凤鸾之仪’主政,夏儿你辅政?”
绝,太绝了。
要不是身在对立面,慕容冰恨不得为他拍手叫好。
这只老狐狸是真的坏,坏得用这种言语来试探他们兄妹二人的关系,甚至可以挑起慕容莲夏的不满。
不过也是真的蠢。
她这个哥哥可不是好拿捏的角色,为了试探就往他痛脚上踩,还真以为自己就能独善其身?
慕容冰嘴唇压在杯沿儿上,小口抿着茶水,偷眼瞄着慕容莲夏。
这一瞄一不小心就和慕容莲夏对视上了,他眼中嘲讽的光一闪,慕容冰立马呛了口茶,扶着桌子咳了半天。
慕容莲夏清清凉凉地笑起来,看样子很是稳重,吐出来的话却毫不客气:“第一,这不需要你操心,管好你自己家的一亩三分地。”
他眼神陡然凛冽,声音抬高,“第二,你得尊称我为殿下,我们兄妹的名字也是你配直呼的?”
慕容弘并没有被吓到,他还要再问什么,就被缩成鹌鹑样儿的慕容灏暗戳戳地捅了一肘,这才不情不愿地闭上嘴。
慕容韬若有所思地看着另外两只老狐狸的互动,开口询问道:“那这次殿下回去,就要准备继任大典了?”
慕容莲夏假模假样地冲他笑了下,道:“不错。”
慕容韬亦不遑多让,也就虚情假意地点了点头:“也好,那我等回去就准备贺礼,到时候定准时前往京都观礼。”
慕容冰心道,这两人虚与委蛇,互相敷衍,表面营造出一派祥和的氛围,背地里指不定在怎么咒对方快死。
眼看天色渐晚,几位纷纷向慕容莲夏告辞,心里都清楚不可能这么善了。
就看是谁先动手,谁防范得严。
………………
慕容冰一夜未眠,所以外面喊声响起的时候她拔剑就冲了出去。
临近拂晓,行宫内外杀声震天,西南慕容地的军队和虎贲、鹰隼两支皇家的护卫队混战一片。
入目便是漫天乱飞的箭矢和四起的火焰,慕容冰走得匆忙,急切地想要摸黑去砍了慕容韬的狗头,很快就被人群将她和琼琚冲散。
虎贲军注意到她,特意冲过来几个人拿着盾牌将她掩护住,但是周围敌兵太多,短时间内根本拼杀不出去。
一个虎贲军小首领焦灼不已,一个劲儿地拦着慕容冰:“公主,公主,这里危险,咱得先退回去!”
慕容冰毫不领情,叱道:“再危险的事我都经历过,这种程度死不了人,你松手!”
慕容莲夏从行宫侧殿殿顶踏碎无数琉璃瓦,冒着铺天盖地的羽箭冲到西苑来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境况。
原该是慕容冰住处的房间里已经燃起熊熊大火,不过顷刻间火舌便将附近的房屋也卷入其中。
离火场不远的地方,慕容冰杀红了眼,一身白色孝服沾满了血,不知道是她自己的还是别人的。周围几个虎贲兵士拼命地护着她,还是接连不断地倒下去。
慕容莲夏飞身下去,一手拽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