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历877年12月20日。
北半球。
傍晚。
奥洛娃。
今年的皇帝登基庆典仪式没有前几年那么盛大，这简直让居住在首都的人们都要为之惶恐不安了——毕竟正常来说一位留利克皇帝至少应该折腾登基庆典折腾个十年左右才会逐渐开始收敛，像是先皇那样的每年都搞成盛大典礼的在帝国历史上也不算少见。
于是胡安娜·阿丽西耶夫娜·谢斯托娃·基辅罗莎今年的仪式的简薄在某种程度上也引起了人们更深重的，对于VOS钴石的担忧也说不定。
只不过人们现在还不明确分辨出来，是对VOS钴石的担忧导致了皇帝陛下的一点儿举动就让人们开始惶恐，还是因为皇帝陛下这不同于之前几位的举动让人们开始了对一切外界信息的过度解读。
约书亚·基里连科看着快餐店窗外街道上走过的，看衣着就不像是奥洛娃人的一群人，微微皱了下眉毛。
然后被柳德米拉怼了一块正宗还原亚美利加联邦口味的激辣鸡肉卷。
坐在夫妻俩对面的林娜·阿德尔弯起了眉眼，像是并没有第一个发现约书亚·基里连科从近卫军基地回来之后一直在关注街道上那些陌生人一样，似乎是在单纯地为眼前算是自己兄嫂的一对人互相折腾而偷笑的幺妹。
西茜娅·李倒是顿了顿手中把饮料杯放下的动作，又在灰林鸮和灰狼都向着咳声天鹅摇头之后放弃了帮约书亚·基里连科把现在调整过的感官强度继续下调的动作。
既然谁都不觉得一块激辣鸡肉卷能影响哨兵的自控能力，那西茜娅也没那么积极去帮林娜之外的哨兵调整感官。
这种把自己放在了辅助位的工作向导不怎么喜欢，要不是考虑到基里连科夫妇和林娜的关系，西茜娅也不会跑来干这种“无聊的活计”。
倒是陈霄在精神连线里另一端兴致不低，正在给自己的老师提供自己当年上门的经验。
顺带着跟一直在那里“是吗是吗”“妈妈的爸爸妈妈原来是这样的”，跟个复读机一样的陈容声聊聊男孩儿记忆里已经模糊不清的徐璐博士。
而另一条线上那些位居留利克帝国各种或高或低位置的家伙们倒是统一安静了下来，大概是比起看热闹，避开今天算是终于正式“见家长”的向导的火气更适合之后活下来。
顺便避开自己突然有几天“跟换了一个人”一样的可能。
毕竟谁知道双方见面之后，约书亚开口的第一句话不是“今天算是我们第一次正式见面”而是“我听说安德烈·塞尔维特因为‘不明急病’抢救无效死亡？”。
虽然西茜娅·李不介意拿自己的精神链接给他们当聊天室，但做人总是要有点儿眼色。就算现在这个聊天室的大部分参与人员已经到了别人看他们眼色而非他们看别人眼色的地位，一位精神连线轻轻松松覆盖一颗行星全力延伸还能连上行星外围卫星的向导还是惹不起的。
又不是所有人都是身份特殊的约书亚·基里连科。
西茜娅知道那部分精神连线的沉默由来，这也没让她情绪好一点儿——在实体结合之后，哨兵和向导精神场融合，精神领域合二为一，于是哨兵的情绪能影响向导也是合情合理的。
所以此刻向导耳边自然有雨声彷如轰鸣。
约书亚·基里连科问出那句话后就被柳德米拉狠狠敲了一下后脑，B等阶的强大哨兵皱着眉毛回头瞪了好一会儿自己的妻子，然后才在看见林娜空洞的神色之后勉勉强强收起这一份不知道是针对谁的怒火，开始努力把一开始就变调了的“正式见面”拉回一开始大家计划的样子。
约书亚和一起长大的林娜性格并不相像，起码银发哨兵绝对做不到在一开始气氛走偏的情况下用三分钟的交谈把主题重新拉回“家长见面”，但有一匹灰狼作为精神向导的男性哨兵也没有老朋友这种不知道该说好还是糟糕的不怎么受外界影响的能力。
所以尽管四个人都在努力把气氛拉回家庭聚餐，但两个哨兵还是时不时对着窗外走神。
这些日子，在这家快餐店所在的区域或者其他类似的普通人所在区域，明显来自外省的人越来越多，对于知道之后会发生什么的人来说，这是皇帝陛下有意放开了首都的控制；而对于普通人来说，这些他们大概能猜到是为了什么来到首都的外省人明显带来了更多的恐慌，成了多重因素之上，几乎要压垮骆驼的那一根稻草。
林娜知道约书亚为什么会冲着她发火——并不是因为怀疑自己，而是她不巧成了焦虑的朋友在离开近卫军基地那个半封闭环境之后撞上的第一个相关人员。
至于她自己……
雨声已经覆盖了现实之中回荡在快餐店里的人声和音乐声。
但是好歹林娜·阿德尔还能伪装成正常继续和同桌的人一起交谈。
灰林鸮也仍旧被放在精神领域之外，精神十足地跟着天鹅和灰狼打闹。
不过西茜娅在桌下握住了林娜放在膝盖上的那只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