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娜·阿德尔彻底恢复清醒的时候,她已经抱着一碗凉下来的面条坐到了起居室的沙发上。
哨兵犹豫了好一会儿,最后还是挑了一筷子面送进嘴里。
然后她又沉默了相当长一段时间。
“坨了就不要吃了。”
西茜娅突然想起了陈霄对于自己厨艺的评价,眼神稍微飘了飘。
“小四也回来了不是吗?食物合成机它还是能用的。”
林娜立刻把冰凉的西红柿白菜混汤面放到了茶几上。
倒是Ⅸ操纵的小推车还是犹犹豫豫地在起居室和客厅的隔墙那里徘徊,没敢像指挥官一样向导说什么就信什么。
——九越来越像是有了自己的喜怒了。
——不过更多的好像是畏惧?
林娜瞥了眼来来回回的小推车,觉得车轮压过地板的那一点儿声音实在不怎么好接受——不是说能影响哨兵现在的感知,而是在夏梵特老爷子和奥黛莉亚都不在的时候,别墅里只有车轮轧过地板的声音实在不是一个让人觉得舒服的声音。
简直像是看恐怖电影时听到了水琴的声音一样。
现在对于林娜·阿德尔来说,和等待恐怖电影开场也差不多。
她就害怕西茜娅突然说出一句“假如是苏沃洛夫娜的话,会做的比你好得多”。
——那就是真的恐怖片开场了。
“我和苏尔——苏沃洛夫娜还有安妮是从小一起长大的朋友。”
在林娜放下了面条之后,西茜娅突然说出了开场的语句。
对面哨兵一直掩在睫毛后面的紫眼睛终于从长睫后面全亮了出来,映着起居室窗外投来的清朗天光,细细碎碎折射出宝石般的光亮。
这是曾经的精神场伤害给哨兵留下的痕迹之一。
但是也真是很漂亮。
这是一双货真价实的宝石眼,不是那些类似猫眼一般的模样,而是真真正正像极了一对切割过,正不停折射光彩的宝石。
清透的时候像是水晶,现在这种情绪导致虹膜颜色加深的情况,浓艳得更像是没什么包体的紫色祖母绿或者紫色刚玉。
对上这样一双眼睛,西茜娅也不由晃了下神。
“我们是在一个农业星球上长大的,直辖的那种。这种星球一般没什么特别的产物,唯一的优点就是自由。”
直辖星球上的人不属于任何贵族,只属于皇帝陛下。
虽然皇帝陛下不会在乎自己这种可繁衍资产的个体如何,但是贵族们也不会去擅动皇帝陛下的资产——谁知道会不会被哪个对头一状告到皇帝那里,比起来还是自己的封地上的人来得安全。
“所以我们可以,也愿意去想更多的事情。”
面对所谓固定的命运时也不那么容易屈服。
“我和安妮比较像,所以平时也不算太亲近,但是同龄还想法相似的女孩只有我们三个,在苏尔的调解下还是能混到一起去的。”
向导脸上带着回忆美好记忆时特有的一点柔软笑容,声调也很是轻柔。
“毕竟我们都想离开这颗星球,谁TM也不想留在那里过一眼就能看到头的日子,也都不想在上完高中以后就嫁人再去生那么一串孩子。”
“我又不是母猪。”
“所以在觉醒的时候,我也打算瞒到死——不是老死,就是反抗到死。”
在西茜娅对面乖乖坐着的哨兵嘴唇抿了起来。
“不过大概是我真的很强,在觉醒期我差不多用了……两天吧,就彻底隔断了我和外界思想的联系,筑起了‘墙’。而且我觉醒的时间也晚,那时候都快十七了,家里都不觉得我会觉醒。”
“但我知道,我不可能掩饰一辈子。尤其我不准备高中毕业就嫁给随便哪个未来会继承农场或者继承不了的同学。可我身边有两个对我实在太熟悉的人……”
“是安妮先发现了我的变化。”
“谢洛娃小姐确实是个敏锐的人。”
“不,她只是觉得我不天天想着觉醒成哨兵实在太奇怪了。”西茜娅耸了下肩膀,被放出来的咳声天鹅嘲笑一般叫了一声。
“……谢洛娃小姐看起来不是这么……刁钻的人。”
“谁年轻的时候都不会太惹人喜欢。”
向导垂着眼睛看自己的手指,发现已经没了过去阅读书写留下的薄茧。
在西茜娅刚上大学的时候,她曾经以为这些存在一辈子不会消失。
“她就像是另一个我,一样的擅长学业,不耐烦农场的生活,还有我最想要的一张普通好看的脸。”
“既不影响作为一个漂亮姑娘在合适的地方沾点儿无关痛痒的便宜,也不会招惹来太多自己处理能力之外的麻烦人。”
哨兵非常快地勾了一下嘴角,又用更快的速度把弧度按平。
“而苏尔……”
西茜娅迟疑了很久,最后还是叹了口气。
“她是个非常好的普通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