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娜·阿德尔那时的表情确实是非常的认真。
不过陈霄从来没把那表情当成过喜欢。
那或许更像是怀念。
西茜娅不打算解释对面浓烈到能从精神连线传过来的迷惑。
就像她不想告诉任何人她能，并且曾经翻阅过某个哨兵的记忆一样。
或者像她不想告诉任何人她知道林娜去了哪里，她身边发生了什么一样。
虽然那联系非常微弱，只是偶尔传来需要靠西茜娅对林娜的熟稔才能解读的情绪，但毕竟这是超出了现在对进化者了解的强度——西茜娅自己倒不在意这些，但是林娜在意得要死。
——可能她只是害怕。
而这就已经是向导闭口不言的原因了。
西茜娅·李只是沉默，然后仔仔细细地去分辨线的另一端属于哨兵的思绪。
对家和安全的渴望和星光混在一起，责任感与疲倦自责彼此交织，能让她放松的音乐是类似星鲸吟唱的小提琴，老是遇到爆炸和难民却又被贵族们碍手碍脚不好解救的糟心透顶，坐在果树顶上咬着一串树莓的轻松和偷来空闲的谦虚……
最后这些繁杂的东西总是会回归被哨兵藏在心脏最深处的一抹情绪。
关于几个平米的小屋子和一台家用大型终端，趴在床上等着家人长辈的念叨和厨房里慢慢漫出来的属于西红柿的酸香。
和最后被端出来的一碗面条。
向导把最后一口面汤咽了下去，看着厨房的一堆锅和案板发愣。
——小四走了以后，家里什么家务都要人来做了……
——靠，我讨厌洗碗。
——————
“您好像很高兴？”
“嗯，我讨厌洗碗。”
波古金家享受完了哨兵小姐做的大餐，当然不会让哨兵小姐再去清洗碗筷——那可真是太不合身份了，被哨兵小姐一刀砍掉了脑袋都是应该的。但贝尔博娜和妈妈一起洗完了餐具坐回起居室的时候，还是忍不住偷偷坐到了漂亮的、什么都知道一些还很和气的哨兵小姐身边。
然后发现正仰在沙发上闭目养神的银发姑娘嘴角似乎是噙着一点弧度。
“做饭和洗碗是两回事，会做饭的人可不一定会喜欢洗碗。”
林娜还是闭着眼睛，但是右手倒是很准确地落到了贝尔博娜头上。
“制造油污和把自己的手放到油污里怎么可能一样呢？”
“我觉得没什么差别。”贝尔博娜耸耸肩膀，“都是要干的活儿。姐姐都不喜欢。”
“……你说的是娜塔莎·波古金小姐？”
“就是她。”
“我以为你们俩的年龄差距……可能你不会记得她。”
“不记得才怪了。”小姑娘大人似的叹了口气。
“她和二哥一点儿都不一样，只有二哥老实才总觉得她在子爵大人那里没过上好日子，前几年妈妈不是没去看过她，她才不喜欢我们呢。”
想到那位死赖着子爵的队伍不放的情妇小姐，哨兵的眉尖跳了跳。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选择。”
“我知道。”
贝尔博娜·波古金小姐严肃地点头，哪怕身边的哨兵小姐压根儿没睁开眼睛。
“她不喜欢农场的生活。她既不喜欢干活儿也不喜欢自己给自己找条出路。成为子爵大人的情妇是最好的一个选择了——就是我不喜欢。”
“那你喜欢什么样的选择？”
“二哥那样的。”
小姑娘回答得毫不犹豫，像是这个答案在她脑子里已经盘旋了不知多少时间。
“我会在二哥搭建的基础上做得比他更好，然后带着全家去直辖星——直辖星就只用给皇帝陛下交税了，我们的生活也撞不上什么贵族大人。要是不行的话，像是二哥那样找一个够不上上面但也没有什么同级对手的贵族大人效力。成为一个家臣怎么也比做一个随时可能被分了点儿东西就一辈子扔到一边儿情妇好吧，又不是那些官方情妇。”
“……你知道官方情妇是什么吗你就说这个。”
哨兵终于睁开了眼睛，脸上的神色也不那么平淡了，看起来是想到了什么恶心的东西，又不愿意让不知道内情的贝尔博娜发现。
“别想什么情妇不情妇的，容易把自己的思路套进去。不如想想你以后要做什么工作，帝国什么行业比较吃香。或者想得更大气……哪个国家比较适合移民？”
“……我不太想这个。”
贝尔博娜突然迟疑了一下。
“我不是说别的国家不好，像是华夏或者罗莎联邦那样真的挺棒，自由商盟那样也不是不好，可是那毕竟……那还是不是留利克啊。”
——那要是留利克变成了那个样子呢？你会不会很喜欢？
林娜·阿德尔想了又想，最后还是没有问出这个问题。
二十两银子少是少了点，但放到现代也是八千到一万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