奥列格觉得自己在做噩梦。
就像是安娜贝尔公主落到自己打工的快递分拣处——不，就像是妹妹被科列宁子爵带走的那天。
虽然今天没有下雪。
小蒂姆在他怀里睡着了，现在正轻微地打着呼噜；其他几个大一点儿弟妹正借着篝火那一点儿光看书。
是的，书。
终端已经被人们丢弃了。
但是带着他找到家人又回到了自家农场的林娜·阿德尔让他们留下了两个波古金家的旧终端，就是那种最廉价的，只能上上网联系人，连个操纵家电的功能都没有的廉价货。起码这种东西不会带来危险，就算之前不知道，现在也了解了。
不会移动的东西不会有危险。
所以说是买了农业机器人，但说到底只是添加了自动灌溉系统和收割机的自家农场只需要担心那几台撒欢儿乱跑的自动收割机，而需要人来操控的拖拉机和钉在地里的灌溉系统不需要担心什么。
严重的地区是处理农产品的工厂区和城市。
在波古金家这样不算偏僻的农场，每天都能遥遥看见爆炸造成的烟尘。
或许那些“活过来”的机器只是像婴儿一样伸展手脚，但它们造成的破坏已经是人类难以忍受的了。可能科列宁子爵他们会觉得没什么，毕竟贵族们都喜欢用人伺候，居住地怎么也比用机械省下大量工作的普通人来得安全。
而阿德尔小姐这几天就是护送他们去星球另一边的私人庄园。
当然不可能是使用浮空车或者飞机了，毕竟虽然发现具备人格雏形的强人工智能操纵的机械能抗住这种“活过来”，圣特雷萨这种强人工智能也不怎么多，作为一位来这里散散心的贵族哨兵（能这样四处乱跑，想必是个大贵族家的孩子），充满骑士精神地帮助贵族暂时避开灾难时，又怎么会做这样让可敬可爱的人儿为难的事情呢？
起码之前阿德尔小姐把他们一家送到了自家农场。
虽然现在大家把机械的能源全撤了，但好歹谁家都有那么一辆自行车和几架手推车，家里也养着几头奶牛或者几头羊，一些鸡鸭，庄稼没有收获也有那么一些储蓄和几颗果树。平时天天考虑这些东西交了税再供养家里的人紧巴巴的收成，现在倒是波古金家好歹没有像那些城里人一样拼命抢夺费船票的底气。
只不过这也只是暂时的，毕竟科列宁子爵没有跑嘛。但是要是科列宁子爵也跑了，那么这颗星球上一定只会剩下无法离开的可怜人了。
“二哥在想什么？”
“现在没办法联系上老师，不然至少可以雇佣一艘小飞船来接咱们……啊……呃……”
奥列格·波古金反应过来自己把正在思考的东西全说出口之后，伸手揉了揉自己第三小的妹妹的头发。
“我会想办法，也不会把你们丢下的。”
“我知道啊。不然二哥你也不会为了大姐回来了，在首都机会才多吧。”小姑娘雾灰色的眼睛安安静静地注视着奥列格，火光下像是笼着一层雾，“但是我们在首都能找到什么活儿呢？首都也能种地吗？”
暂时没有别的孩子参与这场谈话，但奥列格知道他们的耳朵肯定是都竖起来了。
可是年轻的音乐家不知道该怎么使用措辞才能让这话好听点儿。
“奥洛娃能种的地都是种花种树做景观的……周围的附属行星都是强人工智能决定每年种植什么，种多少……”
“但但但是二哥现在能挣钱了！二哥起码供得起你们上学拿到大学毕业证！拿到大学毕业证就好了！各个直辖星和一级星都到处要大学毕业生呢！实在不行我就拜托老师咱们去安托瓦内特！”
贝尔博娜·波古金笑了笑。
“我知道二哥很厉害的。”
然后小姑娘站起身跑过来，伸手像是她才是姐姐一样摸了摸奥列格的头发，又转过身开始继续看教科书。
她好像还小声说了什么，只不过被又一波远远传来的连环爆炸声淹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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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环爆炸的点太巧合。
——这颗星球十五区的工厂区废了。
在几乎能呛死几个刚出圣所的年轻哨兵的烟尘中，林娜·阿德尔平静地凝视不知道被那些Viathan占据的机械撞了什么而导致的连环爆炸的火光。
它被压在烟尘里，但仍旧明亮。
是撕碎了别人生存希望的明亮。
虽然工厂区人员已经因为混乱而撤离，曾经留存的生物痕迹也在高温和高速飞行物的破坏中不剩什么，但哨兵能听见远远的……位置遥远的地方传来的哭号。
此刻香水草颜色的眼睛被掩在烟尘和火光之下，隐约像是悲悯的。
但不管自己在观测的时候露出了什么样的表情，林娜都在确认连环爆炸之下一切都没有重新开始行动之后离开了。
——星历876年5月11日中点，Viathan还没有超出预计的行动和变异出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