塔带走了陈霄的消息传来之后,前任告死鸟脸上就空白一片了。
胡安娜隐隐约约觉得,林娜这一刻看起来,和很久很久以前,刚刚被调到她身边做护卫的时候特别像。
都是一样的安静沉默,神色平静无悲无喜。
也都是一样的一眼看过去就觉得她整个人都是灰暗的。
灰暗、单薄、安静。
死寂。
那是已经被什么东西压垮,又被连自身都不清楚的某些事物强行支撑起来的样子。
真糟糕。
“……这不是你的错,马丁·路德一直让塔的向导编织令我们忽略这些事的精神场,就算你用利马斯特人的修行法也不可能这么久都不受影响。而且陈霄是带着V型意识一起离开的,还是个华夏人——他的情况不会太糟糕的。”
胡安娜试图安慰一下安静下来的老朋友,但效果看起来不怎么样。
A+哨兵那双颜色稀罕清透的眼睛抬了起来,看起来非常的空洞平静。
“我知道。”
声音也是。
“我只是……有点儿沮丧。”
——西茜娅·李要是知道了会气疯的。
胡安娜·阿丽西耶夫娜第一个想到的是这个。
【“我没什么,只是……有点儿沮丧。”
一个人在舰桥上看星星的哨兵神色平静,用那双稀罕漂亮的紫眼睛沉静地注视过来拉关系的胡安娜,说她只是有点沮丧。
“我没能保护一个我应该保护的人。”】
从维姬琳娜·索尔仁尼契夫娜到林娜·阿德尔,胡安娜这个朋友总是会为了各种事情变得“有点儿沮丧”,可能唯一值得西茜娅·李高兴的是她是那个让林娜沮丧最久的家伙。
——但这好像也不值得什么高兴的?
胡安娜思考了一下,最后还是只抬手拍了拍林娜的肩膀,决定放这个老朋友自己想。
反正胡安娜自己的经历也是林娜“有点儿沮丧”的一部分,不是西茜娅·李,也用不着考虑感情上的波澜起伏。
虽然说林娜的情绪容易低沉这一点挺让人头疼,但是胡安娜对一个老朋友的包容总还是有的。
于是她从沙发上跳了下来。
“现在和马丁争吵已经没时间也没机会了。”她指了指休息室里庞大的座钟,然后自顾自转身面对大门,“我们该出去了。”
林娜重新垂下了眼睛。
她看起来仍旧是灰暗的,但好歹没有刚才那样肆无忌惮地表现出这一点。此刻前任告死鸟身上还穿戴着切尔纳伯格,那双银灰色的钢铁羽翼在她背后敛着,乍一看只是一个冰冷刚硬的哨兵。
然后林娜迈开步子,跟在她后面一起离开了休息室。
和过去的很多次一样。
【维姬琳娜·索尔仁尼契夫娜总是很安静,既不会表现出对一个招了皇帝陛下嫌弃的公主的蔑视,也不会对胡安娜表达出什么同病相怜的态度——虽然她们俩差不多倒霉,一个是因为觉醒时的等阶问题被皇帝厌弃的倒霉公主,一个是因为曾经的势力争斗不可能再有翻身机会的贵族后裔。
曾经的事情胡安娜是慢慢学会放下的,林娜·阿德尔则好像是一直没在意过。
她只是“啊,知道了”,然后就理所当然似的把这些事带来的磨难一起算在了计划里,顶着索尔仁尼琴科家族的帽子出现在任何一个场合。
所以就算胡安娜想要故意制造些拉近距离的事件,也没什么用途。
这个被塔分配过来的哨兵就那么安静尽职地履行自己的责任,跟在第三皇女背后出现在每一场贵族召开的舞会上也没有对那些针对为难甚至刻意伤害做出过任何超出范围的反应。
被伤害就反击,但是也只是如此。
在某些事情发生之前,维姬琳娜·索尔仁尼契夫娜是胡安娜·阿丽西耶夫娜无处下手的影子。
也是胡安娜·阿丽西耶夫娜可以放心托付信任的影子。】
在琥珀屋召开的大舞会和在天鹅湖城堡召开的相比不那么华丽。
但是来人的地位平均起来要远远高于上一次。
尤其在军事和资源两方面的来人。
可气氛也远远糟糕过上一次。
假如说天鹅湖城堡召开的大舞会是一场大家心知肚明一起捧着皇帝的虚热闹,那么这一次琥珀屋中的氛围简直就是众人在等待审判来临的死寂。
只不过在谢斯托娃女大公到来的报名声音传来之后,金橙色的宝石宫殿里猛然爆开了欢乐的声响。
“真令人感到欣慰。”
还没走进正厅的胡安娜干巴巴地扯了扯嘴角,觉得自己和这么欢快的环境格格不入。
“不管什么时候,贵族们都没变过。”
【在过去……在五月政潮的时候也是这样。
但是那时候要更刻意,绝对没有现在这种大家还在努力撑起气氛防止被胡安娜她发现什么不对的努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