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句话叫“近乡情怯”,一如沈昭慕此时的心情。
他站在慈宁宫外,一想到一会要见到自己最亲最重要的两个女人,脚步像是粘在了地上一般,迈不出去了。
母后他是很想念的,见了面是什么个情形,大概也有数了——
从前行军打仗几个月回来,抱着他的手臂就是水漫慈宁宫,一阵嘤嘤嘤外加数落他回来不该先去见表妹,应该先来见亲娘。
这回,大概也是差不多吧。
他最紧张的,还是池芫。
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她。
说什么好?怎么才能不让她觉得自己死缠烂打,但又不显得不在意她的样子?
——好巧,你竟也在?
不成,太假。
——哦,女人,你在这作甚?
不行,像是脑子不好。
——池芫,你为何要跑?
不可以,这不就暴露了他是追她回的京城吗?
“王爷,王爷?太后娘娘唤您进去呢。”
还是从里面出来迎接他的嬷嬷,见他站在原地皱眉,不禁大着胆子,唤了几声,他才回过神来。
随即一咬牙,大步走进去。
“儿臣见过母后——儿臣不孝,让母后担心了。”
进去后,在殿内便跪下,想着自己失踪两月,这平日里端庄威仪的母后,只怕是私底下不知哭过多少回,沈昭慕心中便一阵愧疚。
“起来吧。”
但出乎意料的,没有听见哽咽的哭声,只听见平和的这么一声。
他略略惊讶,起身。
抬眸,便对上太后笑眯眯又好似藏着什么暗芒的眼神。
总觉着,哪里凉飕飕的?
“母后?”
他一双眼不自觉地在殿内搜寻,发现都是些宫人,没有看到池芫的身影,不禁失望。
“母后凤体可还好?听皇兄说,您凤体违和,请了个神医,不知她的诊治有没有让母后凤体恢复无恙?”
太后正用护甲轻轻地戳着面前的小橘子,闻言,似笑非笑地抬眸觑了他一眼,好似在说“你接着编继续演”。
一下叫他止住了话头。
总觉得母后像是洞悉了什么。
是错觉?
“哀家身体很好,多亏了那大夫。”就在沈昭慕狐疑之际,太后自然地回着,“坐吧,让哀家好好看看你。”
到底是最疼爱的小儿子,失踪的那两月里,太后是真的肝肠寸断。
沈昭慕依言在她身旁的座椅上坐下。
“看来那大夫医术不错,不知可否让她给儿臣也看看?”
太后端起茶盏,闻言嘴角一抽,险些没绷住。
但还是抬起茶盖掩饰了下。
故作紧张地问,“怎么了?是哪里不舒服?哀家还是给你叫太医吧,来人,传——”
“别,不用太医。”沈昭慕觉着自己屁股下的椅子像是长了刺一样,坐立难安的,他忙拦住了太后叫太医的举动,然后抿着唇,咬了咬牙,索性豁出去似的,“是这样,儿臣遇难时,曾被一位神医救下,只是后来那神医不知所踪……儿臣想着,兴许就是给母后看病的这位。如果真是,那正好儿臣可以当面答谢一番。”
他心里打鼓,母后那么不待见表妹,那还是她亲外甥女呢,门当户对的就是身子弱。那别说阿芫了,阿芫是孤女出身民间,没有个倚仗没有背景的,母后定然更不喜欢,更何况要是叫母后知道他们还未真的成亲就有了夫妻之实……那只怕更不喜欢她。
所以他只能暂时隐瞒和阿芫的关系,要不然,阿芫无权无势的,万一被皇兄和母后联手对付,他防不胜防的。
心下活络,面上丝毫不显,只是眼底的焦灼纠结到底是泄露了几分出去。
太后冷眼旁观,不禁在他看不见时翻了个白眼。
心道,臭小子,都学会骗亲娘了,玉佩都给了,还不承认名分,这是她生出来的儿子吗?这么没有担当。
但他演,她也就跟着演。
“哦?既是如此,那正好,哀家本想着等宫宴时再介绍她给你认识,既你说有可能是你的救命恩人,那就请她出来一见。”
宫宴?什么宫宴?介绍?
沈昭慕眉心一跳,随后心里不禁升起一堆飘起来的泡泡。
母后难道对阿芫一见钟情?呸,一见如故,然后也和他一样眼光好,相中了,想要介绍给他认识?
这,这怎么好——这可真是太好了!
想着,他不禁舔了舔自己的唇,双眼灼灼泛光,有种破开乌云见明月的心情来。
千防万防,千算万算,没想到在最难过的这一关上反而成了最容易过的,他想着,如果母后也喜欢的话,就算阿芫对他有些怨气,这,这好歹是一国太后让你做儿媳妇呢!多大面子,阿芫不会不答应吧?
一旁眼观他这屁股后面都要伸出来尾巴的太后,嘴角一撇,没出息,真是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