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浓稠得像是化不开的墨。
温肃没有如来时那样乘坐马车,而是沿着清寂下来的悠长街道,一路失魂落魄地走了回去。
这时候,楚柳已经在家中有些焦急地等候他多时了。
一见他回来,原本有些冷肃担忧的神情立即消失不见,转而挤出一丝笑意,配合着眼角唇角因年纪大而遮挡不住的皱纹,整张脸像是一朵盛开的菊花。
“肃哥哥怎么这么晚才回来?我听管家说,是江相约你出去见面?是因为什么事情?怎么说了这么久的话?”楚柳一边说着话,一边为他换下衣服,一边又奉上热茶。
“是因为……”温肃习惯性地便要把事情老老实实地交代出来。
可话一出口,却像是被人施了什么术法一样,突然哑巴了。
他喉咙里的那些话,溢到嘴边,打了几个转,最终还是猛地咽了回去。
掩饰性地喝了口茶,才有几分干涩地笑着说道:
“是我忘了派人回来跟你说,叫你别等我了,也没什么事情,江相是有事问我,说他的孙儿江饮风也到了该议亲的年纪了,问我可否知道,京中有哪些人家,最好是读过书的大家闺秀,也不要门第有多高,家世有多显赫,要紧的是为人性情要温婉大气,要能管得住一大家子事的。”
或许是因为他从未对楚柳说过谎,所以这会儿头一回这么干,心虚而又有些不熟练,便一股脑地说了很多,“你也知道,江家一大家子,江相几个儿子,长子江延继任家主,关着家里的所有产业,也因此绝了仕途,他的儿子江饮风已经定好了,就是下一任的家主。
“所以江饮风的婚事,非同小可,以后的妻子,便是江家的当家主母。
“因为事情重要,我又得一个人家一个人家的去想,所以很是琐碎,就一直说到了这个时候才回来。
”
他说完这些,就又一股脑地喝了一大杯的茶。
这么看,倒真像是说多了话,因而口渴。
可实际上温肃口渴是真的口渴,却不是因为说多了话,而是因此从进了忆楹酒楼再到出来,他几乎没喝一口茶水。
这么多年来,楚柳对温肃的脾性最是了解。
她深知温肃从来不会骗他,所以此时倒也一点都不怀疑。
原本担心江相是为了外头流传的檄文一事而找温肃,如今看来,江相可能在操心孙子的婚事,一时还不曾注意到这些。
她有些放下心来。
随即,便开始认真地思索起,是否自家有年纪合适的少女,能够符合要求,说给江饮风当日后的江家主母的。
然而想了好几个,却都发现没有。
要不是已经出嫁的,要么是年纪太小根本轮不到的。
楚柳不禁有些可惜地摇了摇头,而后道:“原来是这样,那肃哥哥可为江相想到了合适的人选?”
“没有。”温肃见她信了,不禁也松了口气,而后有些敷衍地道,“我说了几个,他都不满意,我看啊,这做媒的事情最难,和他说到刚刚,都有些不欢而散,以后我是不管这事了。”
“江饮风可是江相的嫡长孙,又是以后的家主,江相可不得好好操心,寻常家的女子,岂能入他的眼?肃哥哥不管这事是对的。”楚柳忙安慰自家夫君。
温肃颇感欣慰地朝她笑了笑。
这头温肃头一回对楚柳撒谎,就轻轻松松地蒙混过关。
另一头。
虞啾啾回到宫里,拖着疲累的身子洗漱完毕准备睡觉,这时候,宣平帝却在处理完一天的政事之后,忙里抽闲地来看自己的小奶团子了。
他一来到,便见到洗得香喷喷,小脸透着粉嫩的奶团子,一双乌黑杏眸却困得像是睁不开,一对长睫上上下下地忽闪着,整个人一边走着路,都像是能一边立即睡过去。
“朕的小九儿,快过来让爹爹抱抱。”宣平帝见她这样,又怜又爱,话这么说着,人却已经主动走上前去,把奶团子给抱进了怀里。
“爹爹……”虞啾啾软乎乎地叫了一声,而后便抑制不住地连打哈欠。
“你今日这是干什么了?往常爹爹这个时候来看你,你还精神奕奕地不肯睡觉,怎么今日竟如此困倦了?”宣平帝不禁纳罕地问道。
他这么一问,不等虞啾啾回答。
一旁绿萝便忍不住一股脑地倒了出来:“启禀皇上,小公主这全都是被那个雍国公给闹的!他竟然写了一篇檄文,痛骂小公主是个草菅人命的恶毒之人,还说姝妃娘娘是妖言惑众迷惑皇上的祸国妖妃,甚至还把那老王爷中毒,中山王世子夫人的死,全都推给了小公主,说这些事都是小公主干的!
“现在外头满大街的人,不明白事情的真相,都在骂小公主呢!
“小公主因为这事,着急上火,昨天夜里就气得睡不着觉,小公主说,她不在乎自己怎么被误解,怎么被骂,她就是为姝妃娘娘不平,说姝妃娘娘明明什么事情没做过,什么都不知道,却被人给骂成了这样!”
绿萝刚这么一说完。
虞啾啾就又是一个哈欠,而后困得要死地说了她一句:“干嘛多嘴,爹爹每天忙着朝中大事都忙得休息不好,你还拿这种小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