疫区到了。
黄色的警戒线从一棵大树缠绕到另一颗大树,把整个村庄跟外界隔离开了。
警戒线外人影绰绰,反光背心在夜幕下格外刺眼。
子佩把头伸到车窗外,看到有一个大帐篷突兀地立在村口,旁边停靠着三辆大汽车,汽车的前大灯把村口布满车辙的地面照得通亮。村口里面却是黑黢黢的一片,远处有微弱的灯光隐隐约约地闪动,不时有几声狗叫传来。
子昂就在里面,也许就在前面闪动灯光的屋子里。子佩按耐不住激动的心情,车还没有停稳就跳下了车。
“等等,小姑娘,你不能进去!”鹿医生一把拉住了子佩。
“让我进出吧,也许我还能帮忙,就像刚刚帮助您做手术。”子佩恳求的目光。
“这次不一样,这里是疫区,会死人的。”
“可是我想见到他。”子佩的眼泪突然抑制不住奔涌出来。
有人拿来了防护服,鹿医生和她的同事们迅速穿上了防护服。“你在外面等消息,我是医生,我会尽力的。你放心我会帮你找到他。”
简短的几句话后鹿医生挥挥手向村庄深处走去,身后留下了形单影只的叶子佩。
长夜难捱,可是子佩全无睡意。坐在村口的石堆上紧张地等待里面的消息,警戒线旁执勤人员夜里十二点已经换了一次班,可是子佩的一双大眼睛还是紧紧盯着村口的出路,一刻也不肯放松,唯恐一时疏忽溜掉重要信息。
凌晨的时候,又有几辆大卡车呼啸而至,更多的医疗人员和赈灾物资向这里集结,村口一时间人声鼎沸。
村口前一个负责喷洒消毒液的大叔给子佩递来一瓶水:“我看你坐在这里很久了,喝口水吧,姑娘。”
“谢谢大叔。”子佩抬起疲惫的双眼。
“姑娘,你这样熬着可不行,这才是第一天,听说至少要封锁一周的时间。你这个熬法可不行,过不了三天就得熬趴下。”
“我不累,我能坚持住。”
“你这个娃娃还真是撅,是这个村子的吗?”
“不是。”子佩摇头。
“那你在这儿等谁?有亲戚在里面?”
“嗯,有亲戚!”子佩用力地点头,一时心潮起伏眼圈又红了。
两天过去了,没有一点儿消息,也没有看到鹿医生从村里出来。警戒线外边的人越聚越多,不光是医务或是救灾人员,临村的村民也有好事前来打探消息的。村子外面的高岗上白天会聚聚很多的人指指点点唏嘘不断。
村口不知什么时候架起了一部摄影机,说是哪个电视台的要直播抗击疫情现场。各路人员和四面八方的援助也纷至沓来,这个不知名的小村庄一时声名鹊起。
燥热。洪灾过后头顶上的毒太阳开始发威,空气中没有一丝风动,无法躲避的酷热粘着每一个人,无论你在树荫下还是在帐篷中。叶子佩依旧在村口坚守,眼前的村庄就是她的全部世界。两天来靠着一包面包和几瓶水守在村口不曾离开半步。每当有医护人员从村庄出来时,子佩就会一面追问里面的情况,一面忐忑地察言观色,扑捉细微的表情变化来判断疫情的严重程度。
忽然,身后的人群中一阵骚乱,接着有人嚎啕大哭起来。子佩寻声望去,一个中年妇女正坐在靠近大卡车的地上嚎啕大哭,她的头发胡乱的披散在肩头,旁边还有一个小女孩低声啜泣。
子佩听到周围有人议论:
“这娘俩命大躲过一劫,前两天刚回娘家,村子就发生疫情被封上了。”
“哎,可惜男人和儿子还在村子里,听说都感染上了病毒,他们家可是养鸭大户,这下可遭了难了!”
“啧啧……”
子佩的心脏像被人用针扎了一下,骤然缩紧怦怦乱跳起来。
这时更大的骚动声音在人群中响起,猜疑、忐忑不安的情绪在人群中蔓延,好像有什么事情要发生。
果然,这个时候远远望去村口,几个穿着蓝色防护服的人,抬着一副担架正急匆匆从村子里面走出来,一刻也没耽搁,直接把担架放到了一辆面包车里。
突然那个中年妇女扑向了面包车,手指抓挠着厚厚的车身,悲伤的哀嚎撕裂心肺,令人毛骨悚然。这时有人上前拦住了妇女,把她和旁边的女孩搀扶到了另外一辆车上,然后关上了车门。可是妇女的哀嚎并没有被紧关的车门挡住,凄凉低闷的哭声反而更加令人充满同情与无奈。
过了一会儿,两辆车同时开走了,恸哭声也越来越小,人们目送着卷着尘土的车辆渐渐远去,表情肃穆,目光凝重。
这是疫区里死去的第一个人,不知道接下来疫情还会怎样肆虐,每个人的心理都充满了惶恐与不安。
连日的煎熬加上酷暑难熬,人群中的子佩忽然情绪激动起来,隐隐约约的她似乎看到宋子昂正痛苦不堪地在病榻上辗转翻滚,又或是哀怨的眼神望着自己,亲爱的,快来救我。
不能再等下去了!连日来的焦躁忐忑像摇动的啤酒瓶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