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头夏日炎炎,烟雨楼里倒阴凉。
华妃坐着吃蟹粉酥,对面桌子上四阿哥站着习字,小小年纪却不失皇子的风范,看着极为认真。自华妃收养了四阿哥后,他倒真有孝心,给了华妃些许慰藉。
虽说是互惠互利,可相处下来,这对半路母子也算多几分真心。
吃了一整蟹粉酥,华妃觉着有点腻,正喝了清茶冲一冲时,周宁海瘸着腿进来了,眼神里带着窃喜,进门来看了四阿哥一眼,给大小主子请了安后禀道:“娘娘,安常在的父亲下狱了,这案子归沈贵人的父亲审。听说是押送粮草的蒋元庆失了粮草,牵连了手下,这安比槐就在其中,蒋元庆已被皇上斩了,这安常在正急得到处求人呢。”
“知道了,这事你就别管了。”华妃听了,也知道这事讨不了好处,周宁海正要退下去,华妃又道:“你瞅着空,去把安常在给我叫来。”
周宁海奇怪了,还是福身道:“奴才晓得了。”
周宁海再回此事时,安氏之父的事情也解决了。华妃抽空见了安氏,也不暗示她,明明白白道:“安常在,由此事,你可见了,惠贵人与莞贵人是从小长大的情谊,你这个外人,也就利用你才能想起你来。本宫知道皇后在拉拢你,可别看着皇后贤惠,私底下的人品可不怎么样。你受了她的恩惠,不过是成为她的棋子。与本宫合作,至少不会让你怀不上孩子。”
安陵容胆怯不说话,华妃却让她退下去了。明着没赏赐,却叫内务府的黄规全在月例上添了足足一倍。等安氏与甄嬛决裂,再看清了皇后的真面目,不做她华妃的棋子,到时也由不得她了。
安陵容只有一个软肋,那就是她那不中用的爹。她的兄长年羹尧现在还是一个权贵重臣,拿捏一个小小的松阳县令还是轻松的很。更不说,安比槐是一个平庸无能,贪财好色之辈,身边处处是漏洞。
华妃这厢平静的很,惠贵人沈氏、莞贵人甄氏却是盛宠不衰,连答应安氏也是后起之秀,更让丽嫔等嫉恨之极。
丽嫔在这整天说那三人的不是,华妃第一时间就不耐烦了,“有本事你去跟皇上跟前争宠,整天在本宫耳边说什么,听得本宫耳朵都起茧子了。何况,成日一点儿进益都没有,一张美貌的脸皇上都看腻了,何况甄氏三个都是美貌多才,你凭什么争?”
华妃把丽嫔说得脸色涨红,她神色讪讪,也不敢再说什么。华妃瞧着丽嫔气愤的模样,只觉是个蠢货,宫中的花从未有开尽的时候,这丽嫔的美貌又不是顶尖的,失宠是必然,她的性子,不过使她失宠更快些。
日子就这么在得意或羡慕嫉妒恨中渐渐滑过去,转头就到了回宫的日期。回了紫禁城,日子却没有什么变化,不过是华衣美食,请安斗嘴,争夺宠爱。
回宫以后,还是甄氏大出风头,先是波斯国统共才进贡了三斛螺子黛,两斛给了华妃和皇后,另一斛则赏给了甄嬛。丽嫔见了更是嫉恨的牙痒痒,请安之时,齐妃与富察贵人也是拈酸吃醋,对莞贵人冷嘲热讽的。
到了翊坤宫,丽嫔还是喋喋不休的,华妃听得脑壳疼,遂道:“你既喜欢那斛螺子黛,颂芝,把本宫那斛赏给丽嫔。”
丽嫔大喜又大惊,华妃浑不在意道:“女为悦己者容,本宫如今是用不着了。有这螺子黛,你也好好想想怎么争抢皇上的宠爱。”
丽嫔捧着螺子黛千万恩谢的去了,次日用了到处去炫耀,还去太后宫里请安,说些莞贵人一人霸着皇上的委屈话。太后自然要劝皇帝雨露均沾,延绵后嗣,皇上面上答应的爽快,回头问了是谁在嚼舌根,立刻叫人把丽嫔的绿头牌给撤了。
为此,丽嫔不嫉恨罪魁祸首胤禛,反而更怨恨莞贵人了。
这股嫉恨还没消下去,雍正便又叫人做了一双蜀锦玉鞋送入了承乾宫。瞧着甄嬛盛宠不衰,华妃也不搭理她,只管窝在翊坤宫里乐得清闲自在,不在意皇帝了,自然也就不嫉妒了。至于侍寝,华妃去敬事房传了话把自个儿的绿头牌撤了下来,雍正听说她身子不适也就来看了两次,有甄嬛勾着他,他自然记不起华妃来。
又是惊雷暴雨之夜,算着兄长快回京的日子,华妃这几日愈加心神不宁,好不容易安睡了,又从噩梦中吓醒,出了一身冷汗。梦里,她明知一切却无法规避结局,眼看着兄长奔赴黄泉路,年富被杀,一族男子女眷接连被贬,兄长带着血的脸,族人的哀嚎,甄嬛雍正那得意的笑,仍浮现在他眼前。
华妃惊醒后,披上外衫,命颂芝掌灯,坐在书桌前给兄长写信,大意不过是切勿骄矜,谨守君臣之礼,要为人谦逊,与同僚相处融洽。写完信,华妃把信封封了蜡,让颂芝明日一早就送出宫去。
信写完,华妃才略微安心,可再也睡不着了,就站在门口那浓墨似的夜色,夜色下掩映的重重深宫,像一个吃人的魔兽,一进去就出不来。其实这深宫没什么可怕的,可怕的是这宫里的人,皮囊下的人心算计。上一世饶是她自作聪明,她与兄长不还是被雍正玩弄于股掌之间。
狡兔死,走狗烹,飞鸟尽,良弓藏。这后宫朝廷,没本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