歌舒彦尘闻声,狠咬住我手腕的牙齿松了,只见他转身,去桌边倒了杯水过来。
他端水站在床边,清俊的眉微微皱起,但也没过多犹豫,在我来不及多想时,已喝下一口,附上我的唇。
一股清泉自他口中,缓缓流进我的喉头,他的唇轻且软,带着微微的凉意,湿润了我干燥龟裂的唇瓣。
他睁眼看着我,没有丝毫避忌,竟让我不由失了神。
水流滴尽,他起身问:“还要么?”黑色的双瞳没有含杂一丁点其他情绪,就像在做一件再正常不过的事。
只为……救我……
我没出声,就这么看着他。他见我没反应,又兀自喝了一口,正要俯下身时,门上却传来推门声,楚清端着一碗药,大嚷着走进来:“药来了,药来了。”
眨眼,歌舒彦尘面无表情地退到一旁,含在口中的水,随着他喉间的轻动,落入腹中。
楚清没注意他的异样,只顾坐到床边,吹着气,用小勺开始喂我碗里盛着的药。
药汁入口,我皱起眉,好苦,刚喝进的一勺下意识呕了出来。
楚清见状,慌忙擦干我的嘴角,忧心道:“小池啊,这药是苦了点,可是要喝了药,伤才会尽快好起来,乖哈……”说着,又舀了一勺喂我。
我也想喝下去,可是实在是太难喝了,平常一口气喝下碗中药都已经是极限,何况现在是用这么小的勺子一口一口地喝,不反胃都难。
我强忍着腹下的翻腾,喝着药,可两勺过后,还是忍不住大咳了出来。
胸口的起伏引起伤口的剧痛,痛得我不禁卷曲了身子。
床前的两人都急了,歌舒彦尘再也顾不得其他,过来将我扶起,半靠到他肩上,怒吼道:“楚清,你的那些糖果呢?明知道她怕苦,也不拿颗来给她含着。”
楚清迅速将药放到桌上,倒了杯水过来,一脸着急又无辜的样儿,“我也是急晕了头,才忘记带了。”他喂我喝下清水,突地双目一瞪,“糟了,伤口裂开了,快扶她躺下。”
好在,此时我的咳嗽已经止住,身子又被歌舒彦尘重新放平到床上,我只觉眼皮好重,头好沉,心下再懒得管他们,昏睡过去。
再醒来时,已是五天后,我的情况仍旧很糟糕,解苦的糖果是有了,可楚清喂药还是喂得很辛苦,我也强撑得很辛苦。我知道这次伤得很重,再加上之前那本就未完全恢复的身体,更如同雪上加霜。
我一次次醒来,又一次次昏睡过去,伤情反复不定,累得歌舒彦尘和楚清是想尽了办法,操透了心。直到又这么战战兢兢地过了一个月,终于,我的身体开始好转,渐渐有了起色。
天气已进入深冬,屋内燃着两个滚烫的火炉子。自我真正地清醒过来,歌舒彦尘和楚清便轮流陪着我,他们似乎对我很不放心,即便有丫鬟伺候,很多时候还是会守在我屋里,亲自看护。有时我迷迷糊糊地睁眼,总会看到他们其中一人,坐在不远处的桌边忙着,那一刹,我心底竟觉得莫名踏实。
醒来以后,我很少说话,除了第一天问了歌舒彦尘一句,其他时候都是望着某一处出神。
那日我问他,羽心斋的人可安好?
他说,自我出事以后,羽心斋所有的人全被关押了起来,太后原本要将他们统统处死,可南千夜却一力将此事揽下,力要亲自彻查,这才暂时保住了他们的命。
我心里清楚,不管羽心斋的人知不知情,他们都必定会因为迁怒而受到牵连,轻一点的还可保住性命,罚得重了,欺上瞒下,知情不报,又或是伙同恶妃对皇室不利,随便安上一个罪名,都可以让他们死上好几次。
歌舒彦尘仿佛早看透我的心思,也不知是安慰,还是说真的,他对我说,他定会保全他们,要我放心。
我心底是感激的,却不想多说什么,不过,这份情我记下了,他日,必当回报。
因着我太过长久的沉默,楚清每每一见我,就不自禁地哀叹,他曾尝试过很多种方法让我开口,可都失败了,最后也不再折腾,打算默默等到我自己愿意开口的那天。而歌舒彦尘本就寡言少话,面对我的沉默,也只是沉沉眉,没有过多动作。
我知道,他们都在等……
我亦是……
我并没有哑,只是醒来以后,心底太过沉郁,不想说话。要说脆弱也好,任性也罢,我就想这么静静地呆着,再久一点,久到积压在心中的乌云都散开……
岁月如梭、时光飞逝,辗转又是十几日过去,我的精神头越发见好,这日夜里,楚清和歌舒彦尘都不在,屋里就守着这段日子以来,一直照顾着我的两名婢女,一个叫离月,一个叫流伶。
屋子里太闷,我想出门走走,二人见我动作,赶忙来床边扶我。可我本不喜欢被伺候,挥手挡开,径自寻了衣服,自行穿戴。
见我如此,两人一脸为难,随后还是离月朝流伶吩咐了一句,这才匆匆离开了屋子。而流伶也没因我的拒绝而停手,仍旧在我身边帮衬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