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好先生,培德里到了!”
清晨,一辆人力车撵着骨碌碌转动的轮子,最后停在了街角的一条巷口,车夫停下了宽厚的大脚,擦了把脸上的汗,嘴里客气的招呼了一句。
“谢谢!”
车上响起一声温和嗓音,这可把车夫听的受宠若惊,想他干这行当这么多年,哪次不是被人吆喝来吆喝去,就和当牛做马一样,稍有差错,那就是一顿骂,碰上横的挨顿打都说不定,不想今儿竟然能听到一句“谢谢”,嘿,有面儿。
何况他今儿拉的人也有些特别,乖乖,想他这些年也算是见惯了南来北往的人,下九流的,上九流的,贩夫走卒,达官显贵那可都瞧见过,可和车上这人一比,那简直就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活了这大半辈子,他还真就没看过这般天人化生般的人物。
车夫被那声谢谢说的面泛红光,活似得了天大的好处。
“先生客气了,您是找人么?要不小的就在这儿跟前侯着,完事再拉您一程!”
他又客客气气的说道。
车上人先是沉吟了几个呼吸,才道:“也好,我今天来,是瞧个念想,估摸着这一趟要白跑了,不过,路还长,等等吧,终有再相逢的一天!”
那人已走了下来。
车夫一压车把,等看见里面的人走下来,又是一阵暗暗称奇。
只见这人穿着一身素青色的长袍子,啧啧,现在这年头可是很少见这种款式的衣服了,但这料子却是上乘,再看这人的相貌,那当真是惊为天人都不为过,可惜呀,年纪轻轻却少年白头;不过,这人背后还斜斜背个着东西,一方乌木长匣,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这大热天的,看见这匣子,车夫却是莫名的有些发冷,手背的汗毛都竖起来了。
这边车夫心里胡思乱想着,那人却已走了出来,望着眼前的青砖小路,还有一座座院落,不禁立在原地深深看了两眼,随后这才踏着小路朝里面走去。
日头正高,纵横来去的巷子里一些个孩子嬉笑追逐,瞧见有生人进来,全都好奇的张望着,还有一些个姑娘家则是偷偷摸摸的偷瞄着。
虽说都叫培德里,但这路,好像有些不同。
苏青缓缓踱步走着,四下打量着,直到巷子的中腰,停在了一座院落前,他望了望院墙里伸出来的梨树,只是,想来气候异于北方,这梨树枝叶泛黄,估摸着活不成了。
院门半掩,里面依稀能听得几声欢笑,还有孩子的吵闹,说的还是北方话,只是,却非故人。
苏青笑了笑,又望了眼那梨树,眼皮一垂,停留了几分钟不到,他转眼竟又要走了。
刚走出不远,身后的院子里突然响起了惊呼。
“娘,你快看,咱家院子的梨树开花了,哎呀,又结果了,神仙显灵了!”
巷口,车夫正侯着,见苏青回来。
“先生,这下拉您去哪?”
苏青坐上了车子,想也不想的说道。
“带我到四处转转吧!”
……
黄昏已至。
夕阳西下。
车夫接过苏青递来的几块银元笑的合不拢嘴,忙躬身哈腰的千恩万谢着,只道是菩萨开了眼,今天轮到他走运了,遇到了大善人。
望着车夫欢天喜地的离去,苏青这才一转视线,看向了近处的一个屋檐,而那檐角下的阴影里,正坐着一个人,这大热天的,此人浑身罩在一件宽大的袍子里,不见容貌,苍老枯瘦的双手里则是捏着两枚铜板,随意的掂抛着。
苏青也退到了屋檐的阴影下,他瞄了眼天边的红日,似有些漫不经意的轻声道:“你跟了我大半天,有事么?”
“大道朝天,各走一边,怎得你走得,我就走不得?”那人淡淡说道。
苏青点点头。
“好,呵呵,既如此,那我就杀了你!”
下一刻,原本酷热的天气,登时似化作寒冬腊月,他说杀,自然要杀。
地上的人身子一僵,势比人弱,她却是不敢再说话了,生怕招惹杀身之祸。
“说!”
苏青又继续道。
那人只得道:“我只是见你面相有异,方才跟着多看了两眼!”
苏青“哦”了一声,他非但不惊,反而也坐了下来,怀抱长匣,饶有兴致的看向那人。
“既然如此,那你不妨大胆的看,然后,让我听听你都看出了什么,要是说不出个所以然,那你今天就不走运了!”
那人听到这话果然看了,不但看了,还抬起了手,这双浑手似晒干的橘子皮,皱皱巴巴,这是一双老人的手,而在兜帽之下,那也是一张苍老的面容,是个老妇。
她抬起手,已毫不避讳的在苏青面颊轮廓上拿捏了起来。
“国之将亡,必出妖孽,想不到,我一生观人无数,竟得见如此异相,委实匪夷所思,你狭眉薄唇,气态之中,暗藏惊世锋芒,一身气机藏而不露,然锋芒之胜,当世却少有能及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