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波荡漾。
春光烂漫。
寒时似已尽去,满湖俱是潋滟水色,桃香四散,拂柳飘扬,又是一年春。
湖心之上,有一处亭子。
绿瓦之下,有一人。
这人坐着,在抚琴。
琴声婉转,点点滴滴,时似高山流水之势,长激飞泻,摄人心弦,时如浮云万里而不可捉摸,变势无形无际,煞是缥缈。
风起,衣卷。
可这琴声节奏,却是突的被一声咳嗽打断了。
“咳咳——”
当然是操琴之人的咳嗽。
苏青在咳。
“你受伤了?”
湖上响起声音,离他不远,只见一个渔家女打扮的少女,顶着着黝黑且满是麻子的脸,正撑着小舟,自水里捡着下的篓子。
苏青看见她这幅模样,眯眼笑道:“哈哈,你倒是把我的话记得很牢,可怎得易容成这么一张脸!”
无梦女。
他边说着,缓缓自袖中伸出一指,口中吹了声清哨,立见一只春燕叽叽喳喳自檐下落了来,歇在指上。
“咳咳——”
只是这气息一急,苏青又咳了两声,那本来不惊不晃的燕子,立马震翅惶急的逃开。
苏青这会才轻声道:“贪功急进了些,这段时间功力损耗颇多,又和一位大高手试了两招,怎得,他可是醒来了?”
舟上的少女发着娇憨的鼻音,“嗯”了声,但她还是那副抓鱼的模样,手里握着杆鱼叉,在水里一捅一个准。
“就是他醒来后,好像整个人变化好大,总是时不时的发呆发傻,也没了以前的威风劲了,就好像变成了一个普通人!”
苏青沉吟片刻,徐徐的道:“放眼天下,谁能死而复生,如他那般,历经众叛亲离,从有到无,又自灭而生,想来看透了很多东西,不说大彻大悟,心境也会有很大变化,就好像,现在的你回望还在穿开裆裤的你,只觉得幼稚好笑!”
无梦女白了他一眼,没好气的“呸”了一句。
她随手自船头拾起一条鱼,抛入了亭中。
“那“山字经”藏在鱼腹中,还有,他说他现在不怎么想理会江湖上的事,剩下的伤势也不劳烦你了,还说从前的元十三限已经死了,至于你那三件事,他会记住的!”
说完这些话。
无梦女已哼着小曲,撑船沿着水势往下而去了。
“竟是返璞归真了么?呵呵,这下可就真是有意思了!”只剩下苏青望着地上的鱼儿呢喃自语。
他弯腰俯身,将那条鱼拿入手中,指尖自鱼肚一划,已露出一截竹筒。
其内藏有一卷信笺。
苏青沉心细看,这上面,赫然是一篇佛典经文,而且还是一种完全有别中土武林的运息之法。
“禅慧轮智识。情定盖力行。忍念光愿想。戒进高方受。檀信胜慧色。瓜在事瓜往私瓜事石瓜,慧信胜檀色。方进高戒受。愿念光忍想,力定盖精行。智慧纶禅识……大指空。头指风。中指火。无名水。小指地……”
越瞧,苏青眉头皱的越深,简直就是头大,这岂止是有别中土武功,这简直就是艰涩难懂,想要从字中窥其真意,无疑痴人说梦。
看来想要一时勘破其中玄妙,绝非一日之功啊。
墨眉一展,等将经文全部记住,他搓手一扬,纸页已成飞灰。
“哎呦,苏大楼主还真是来者不拒啊,莫不是连一个渔家小丫头也要撩拨一番?用不用我把白牡丹也请来呀?那可是位大美人!”
雷媚的声音冷不丁的冒了出来,湖上涟漪未散,她人已似蜻蜓点水般轻灵飞快的翻进亭中,倚着木柱,说着调笑的言语,语气慵懒的像是只猫儿。
“白牡丹是谁?”
苏青笑问。
雷媚今日竟然换了身惹眼的红裙,鲜红如火,像是一抹赤焰。
“呵呵,你可真会装傻,难不成连李师师的名头也没听过?那可是艳冠天下的绝色人儿,全天下的男人无不垂涎三尺,听说连后宫三千的皇帝都动心了,你会不动心?”
苏青愕然,他这下才算记起来这么个人,旋即笑道:“那你觉得,是她绝色?还是我更绝色?”
“如果长得好看我就要动心,那岂不是全天下的女人都会对我动心?经你这么一说,我以后上街可得留神了,要不穿个斗篷,戴个面具,我可真怕别人垂涎我的美色!”
他又一瞥雷媚,玩世不恭的嬉笑道:“那你,是不是也对我动心了?”
不想雷媚一撇嘴,她脸上带笑,语气却有些鄙夷的娇笑道:“你可就别装了,就你,恐怕这辈子连姑娘的身子都没见过吧!”
可谁想苏青突然不说话了,他沉默不语,半晌,视线瞥了眼腕间的银铃,才轻轻的道:“我见过的,只见过一次!”
他的嗓音很低,像是说给自己听,又像是回答雷媚的话。
“怎么?是有什么事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