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卧病在床,握着毛求长的手,眼中有万般不舍,但还是含着泪水给了毛求长一双刚做好的布鞋,送他出了门。就这样,农民毛求长变成了新兵毛求长。而毛求长这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离家却成了和父母的永别。
齐恒和一群伤兵是28日早晨到的无锡,比起上海的战地医院,这里听不到枪炮声,显得安静了许多。
不过刚从战场上下来,齐恒他们似乎有些不太习惯猛然平静的生活,没有枪炮声伴鸣,第一晚好多兄弟竟然失眠了。
齐恒左边换了一个36师的上尉,喉咙受了伤,没办法说话,只能打手势交流。右边是一个吊着两条腿的年轻少尉,67师的,话倒是不少,并且对齐恒他们两个德械调整师充满了向往,没事就找齐恒唠唠嗑,让齐恒讲讲前线的事情。
后来齐恒才知道年轻少尉是通信排的,才18岁,日本飞机轰炸的时候受的伤,没上过前线。
看着他,齐恒突然想起了林远,那个老喜欢叫自己大哥的少年,前些日子北平开战,他还给自己写过信。后来上海事态有变,自己随部队驻防上海,战端一起,就再也没有得到过他的消息了。
想到这里,齐恒才想起来自己同样很久没有向家人报过平安了,便找护士要了些纸笔,在床上写了封家书寄了回去。
“父母亲大人膝下:
近来倭寇屡犯我国土,欺我同胞,儿身为军人,奉令防守上海,原属本分。手书已接多日,奈何战事吃紧,儿实无闲暇,音问久疏,抱歉良深。儿为国效忠,当以死报国,日前沪上战斗甚烈,儿身被轻创,已回退无锡修养,并无大碍,父母亲大人勿以我为念。草率书此,祈恕不恭。
敬祝父母亲大人健安
儿:恒”
齐恒的家书9月5日前后送到了家中,看过信,得知儿子平安无事,他的父母才松了一口气,可旋即又对他的伤势担心起来,齐恒的父亲忙于政务无法脱身,打算派人来无锡探望齐恒,但是被齐恒拒绝了。
正巧9月10日林远从北平动身前往长沙的学校报到,齐恒的父亲便托林远绕道无锡去看望一下齐恒,迟迟得不到齐恒消息的林远欣然答应。抵不过顾晓晓的央求,几天后林远带着顾晓晓抵达了无锡城。
林远到无锡的时候齐恒已经可以下地溜达了,只是没好利索,不能长时间走动。
一见齐恒,林远好像又回到了小时候跟在齐恒屁股后面喊大哥的日子,看到齐恒胳膊缠着纱布,微笑着一拐一拐的走向自己,眼泪一下子涌了出来。
“别别别,我的天哪,怎么一见我就哭起来了呢,四年不见,你怎么看着一点长进都没有?还哭鼻子,你看我旁边这位,和你差不多大,都上前线打仗了,你还在这哭呢。”齐恒指了指旁边躺着正看戏的少尉,少尉噗嗤一笑。
“哎呀你看你带来的女孩子都笑话你了”齐恒注意到门口站着的顾晓晓,忙招呼她“啊,那个,这位同学,别在门口站着了,进来坐吧?不知道林远这是怎么了,以前就喜欢哭,上大学了还没改,让你见笑了啊。”
“没关系的,我站着就好,您就是齐大哥吧,我叫顾晓晓,是林远的同学。林远老和我说起您呢,这段时间是特殊时期,齐大哥您一直没有消息,他都急死啦,你们先好好聊聊吧。”
“真不好意思,好了你别哭了,哎,林远你丫慢点,我这胳膊还没好呢。”齐恒总算控制住了林远扑过来的势头。
“齐大哥你吓死我了,我还以为你…”
“我这不没死吗,好了好了,说正事,是不是我爹派你这个大学生来打探我的消息的?”
“是齐叔叔托我来的,北平被鬼子占了,我们学校搬到了长沙,我正好顺路来看看你。”
“我就知道,本来他要亲自过来呢,我不放心,就没让我爹过来,没想到他派你来了。”
“齐大哥你的伤?”“不要紧,就胳膊腿受了点小伤,是贯穿伤,没伤到骨头,要不是伤口感染了我都不用来无锡修养呢。”
“那就好,那就好,写信你也不回信,我们都担心死了。”
“这不是一开始没时间,后来又受了伤嘛,前线信也送不上来,这不一闲下来我就回信了。别担心了,真没事的,医生说过一个月我就能回部队了。”
……
许久未见的两个人聊了好久,直到医生来才分别。林远临行前,齐恒把自己把自己的钢笔送给了顾晓晓,从旧军装上撕下来的身份牌送给了林远,嘱咐林远要好好学习,别再随随便便哭鼻子,还挤了挤眼睛说让他照顾好女朋友,把林远和顾晓晓弄了个大红脸,慌乱的解释了半天。
搞清楚是自己闹了乌龙之后,齐恒也有些不好意思,倒是一旁的少尉呵呵地乐了好久。
而16岁的少年毛求长此时正在新兵营里接受基本训练,在这里他收获了伴随一生的那个叫毛猴的外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