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么,”袁越又问,“练先生,请你好好思考一下,在生活中,你是否曾与人结怨?有没有人和你屡次发生过冲突或者使你觉得,他特别不喜欢你?”
“那不是多了去了吗?”
回答的不是练达章,是练盼盼,女孩还看着手机,也没抬头,只一管清脆的像鸟叫一样的声音响起,和这单调苍白的医院毫不相称。
“那些没有足够的钱被他拒之门外的人,或者因为我爸而输了官司的怀恨在心的原告被告……律所里也有不少人不喜欢我爸。”
“小孩子知道什么?玩你的手机去。”练达章呵斥女儿,呵斥完了又不满,“你怎么从进来就没放下手机,你到底在看什么?。”
“看热搜。”练盼盼语气寡淡,“爸你红了,现在微博上大家都在议论你的事情,连我的同学群里都全是说这个的。我在和他们聊天,说点现在的情况。”
练达章一下急了:“这事还在调查,你怎么能乱说?”
“有什么好藏着掖着的,《第一刻》不把所有事情都说得一清二楚?现在这件事热度这么高,爸爸你要是出来认领被害者身份,肯定一下子爆红网络,对你的名气大有裨益,身价也会倍增,这可比你上次案子买什么水军,炒什么热搜,但压根没几个活人关心来得划算,白白花钱……”
练达章作为刚刚晋升高级合伙人的律师,无疑工作体面,生活稳定,在职场上也应当保持着足够的精英范儿,这从他的衣着外貌上多少能够看出端倪。
但体面的生活哪有这么容易。
谁知道一个人衣冠楚楚的外表下,藏多少狗屁倒灶的事情?
他的目光再度转移到沙发上的练盼盼身上。
女孩毫不避让的迎上来,挑衅望他一眼。
“现在情况还不明朗,”袁越严肃强调,“练先生,你要暂时对外保持沉默,配合警方调查,警方一定会给你们一个交代。”
“我知道,警官放心。”
练达章勉强笑一笑,他脸色还是极为苍白,眼睑一直神经性跳动着,偶尔还会突地避一避,未知的投毒人给了他太多惶惑不安,这应该不是表演出来的,否则他的演技就太厉害了。
纪询思忖着,听到练达章再说:
“贝佳,出来,十点半了,你先带盼盼回去休息吧,我今天晚上自己呆在医院就行。”
妻子从洗手间里出来,她擦擦手上的水珠,提起女儿放在沙发旁边的书包,低声说:
“你今天补习班去了没有,作业写了没有?”
“别看手机了,把你手机放回包里。”
练盼盼把手机丢回书包。
纪询眼尖,透过书包敞开的口,看到了几片装在小药盒里的药片。
袁越还在病房里问练达章一些零碎,对情况了解得越清晰,越有助于破案,纪询没陪着,他从病房里再晃荡出来,又见着了霍染因。
霍染因坐在走廊的休息椅上,歪着头,用肩膀夹着电话,膝上放着他刚刚带来的粥点,粥点已经有些冷了,但霍染因似乎并不嫌弃,吃得快速且斯文。
很难想象,在医院走廊里将食物放在膝盖上同时打着电话的情况下,还能表现出一副极有仪态的吃相。
这家伙,豪门贵胄啊。
他在旁边站了一会,霍染因总算放下电话。
“确定消息从哪里泄露出去了吗?”纪询和霍染因闲聊。
“无法确定,泄露的可能渠道太多了。”霍染因说,“局里的人有可能,医院的人也有可能,辛永初一开始就准备闹大、团伙主动爆料,利用舆论给警方压力的可能性更不小。刚刚和第一刻沟通过,对方打马虎眼,咬死不说线索从哪里来。”
“和媒体打交道么,难免的。”
“你的经验之谈?”霍染因说。
冬天的冷风从窗口吹入。
话题又深入了,又聊起过去和警队了。纪询默不作声想。但他也没什么过激反应,可能是一回生二回熟,三回四回是朋友,抵抗也要精神的,懒得烦了。
“再说练达章也不一定是随机投毒受害者。”霍染因又说。
“确实,”纪询享受小风拂面,“就算只和他接触五分钟,也能看出他家庭不睦同事相嫉仇人众多,唉,活着真难。”
“我刚刚查了,他是怡安县人。”霍染因挑明。
“哦——”纪询的声音扬高了点,“霍队长这怀疑一切的精神始终不变呐,你怀疑辛永初的同伙假托随机投毒,实则定点对他投毒?”
“这是接下去要查的东西。”霍染因审慎依旧,除非有足够证据,否则他绝不轻易做出结论。他又说,“刚刚接到消息,9·18碎颅案正式重启,明天袁队就要带人去怡安县协助侦破这起22年前的案子,我也打了个申请报告,明天过去看看。你既然不想坐警车,就跟我的车去吧。”
“嗯?”纪询忽觉不对,“我为什么要去?”
霍染因奇怪看他一眼:“袁队在那里。”
所以呢?
这三个字纪询没来得及说出口,袁越自后边的病房里出来了,对方耳朵总灵,这回也不例外,意外又欣慰看他一眼,冲霍染因说:
“明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