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和林紫苏的这番对答,一直持续了半个多时辰,直到门外有人通报,说是内阁送来了批红,林紫苏当即就提了告辞。
待林紫苏走后,皇帝敛去了脸上的笑,朝着虚掩着的门口说道:“方才朕和她的对答,你也听了不少,你觉得,朕这一步是否可行?”
门后传来了一阵阴柔的声音,极是恭敬的说道:“奴婢以为,敦王妃天资聪颖,又沉着冷静,届时必能为敦王殿下助力。只是不知敦王殿下……陛下你您知道,殿下平素散漫惯了,奴婢始终担心,殿下能否担此重担。”
门吱呀的一声响,门外的人推门进了殿内。
“朕的时间不多了,那个郑陌尘当年给朕批命,只批到了今年。”
皇帝叹了一口气,满脸的忧愁之色,朝着来人的方向,说道:“朕也不想冒这个险,若是能手把手地教导小八成人,又何必出此下策?”
来人默然片刻,说道:“天命之事,终是虚妄,陛下也不必太过当真。”
“如今正值动荡之际,不论天命是否灵验,朕也不能就此撒手西去。若是没交代好身后事,又有何面目在九泉之下见太祖和睿宗?”
来人将一摞奏章放在御案上,皇帝对奏章视若无睹,只是用手指在御案上轻轻敲动,过了好一会儿,才问道:“卫王的事情,朕听曹守礼说,已然审理的差不多了,你可知晓?”
“奴婢这几天一直在忙陛下的差事,卫王那边,关注的不多,奴婢听说,卫王世子把以往的事情全都给说了出来,还有三皇子他们做的那些事,也都说了。”
皇帝从御案的角落里拿出一本奏章,递给了来人,说道:“这是正兴十年,御史们联名参奏卫王的奏章,你拿去吧。朕听说,百姓们都盯着匪乱,惶惶不可终日,朕容忍卫王这么多年,他也该替朕挡一挡舆论了,卫王的案子,就在这几天做个了结。”
“皇上请吩咐,奴婢去办。”
“这件案子你不能插手,朕把你调走,就是不想让你掺和到皇家事务当中。以后内廷还要靠你来张罗,藩王们也需要你来震慑,这个时候,不能让藩王们注意到你这里。”
来人应了一声“是”,皇帝又吩咐道:“为了掩人耳目,苏丫头这几日先住在宫里,皇后怕是没有什么心思,就由你去安排吧。”
林紫苏今晚仍是被安排在了长平宫里,这宫殿她住过多日,一草一木都甚是熟悉。
出宫一个多月,故地重游,免不了唏嘘一番。
今晚来伺候她的宫女,仍是从皇后宫里选出来的,然而却不是上次的夕香和流黄,而是两个二十多岁的宫女。
林紫苏也不以为意,这次皇帝的病情看起来凶险,但其实只是一时气急,并没有上次来的严重。
看来皇后对太医院的人极其不信任,这才急急地把自己召进宫来。
皇后的用意林紫苏当然知道,若是皇帝宾天而仙,那接下来的局势将会乱作一团。
五军都督府、司礼监、内阁,没有皇帝的震慑,各方势力将会互相博弈,就算最终八皇子能够继位,那也只是徒有其名。
当皇帝不省人事时,内阁里的其他人各怀心思。
而皇帝醒来之后,当即连下了三道旨意,本身就是一种震慑。
趁着那几个世家理亏之时,皇帝敲定储君的人选,没有人敢提出什么反对意见,也让天下人心安定,不会借机生出流言。
立了皇储,那选妃自然也是题中应有之义,若是没有意外,谢曜的太子妃非方清歌莫属了,威远侯新得了关中的兵权,皇帝自然会百般笼络。
而关于叶世焕的任命,那就是完完全全的帝王心机了。
江南巡按御史虽然只是区区的七品官,但手中的权力非常巨大。
顾名思义,巡按代天子巡狩,所巡按之处不论是藩王还是封疆大吏,府州县官诸考察,举劾尤专,大事奏裁,小事立断。
而皇帝专门给了叶世焕密奏的优待,这可是份贴心的差事。
在林紫苏来看,皇帝对叶铨极为认可,但又挂不住面子,只得放叶铨辞官回乡。
然而又怕日后再用到时难以征调,这才留叶铨的儿子委以重任。在外人看是对叶家施恩,于叶家来说又是一件光耀门楣的大事。
于叶铨而言,则是一道无形的束缚。
总体来说,今晚对于林紫苏来说,收获极大,皇帝专门和她聊起了为政之道,让她受益匪浅。
只是谢曜平空得了储君的位子,林紫苏心意难平。
她不明白,为何皇帝会这么着急的立下储君,而不愿去等待八皇子的成年。
难道皇帝对谢曜这么有信心?
可为何又把自己单独留下来,讲了这么久的朝政,不是应该和谢曜讲才对嘛?
难不成,还想让自己辅佐这个扶不上墙的阿斗?
林紫苏突然满脑子的疑惑,自从皇帝生了一场大病之后,似乎是变了一个人。
这位在前世里以循规蹈矩著称的正兴帝,这一世变的捉摸不透。
第二日早朝过后,一个小太监过来传旨,说是皇帝那边的病情有些反复,请她紧急去一趟集义殿。
过去之后,林紫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