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绝峰乃是燕都最北部,地势险要,群山高耸。丛林深处时有猛兽出没,迷雾经年不散,因此被封为燕都禁地,寻常人一般不会来此。
离断崖不远处有一队人马,策马疾驰,隐约可见均是黑衣打扮、黑巾遮面。顾子成明白,是追杀他们的人追上来了。
“楚修衍,你快走!这样下去,我们谁也走不了,他们要的是我!”顾子成擦了擦嘴角的鲜血,急切的想要甩修颜开楚修衍搂在他腰间的手。
楚修衍没有听,继续搀扶着顾子成一步一步的往千绝峰的断崖走去,连一个眼神也没有给他。
此时任谁也不会认出,这狼狈不堪的两人,一个是大燕战王顾子成,一个是才华横溢的太傅庶子,也就是战王妃楚修衍。
他们后有追兵,前路无退路。顾子成很明白,如今自己已是强弩之末,逃不出去了。可是楚修衍不应该受他牵连。
如果不是他与燕帝置气,强娶楚修衍,此刻眼前这个唇红齿白,目似朗星的男人,应该还是那个风华绝代,拥有无限可能的大燕才子。多年后可能位极人臣,风头无两,也可能娶妻生子,安稳度日。而不是像现在这样被人追杀,蓬蒿满面,流落荒野。
顾子成忽然觉得腰间的手一松,耳边传来那如沐春风的声音,有些低沉比平时略微沙哑些。
“王爷看够了吗?”
顾子成有些尴尬的收回了目光,如果不是此时满脸的血污,应该能看出来,他双眼通红,里边充满了不舍和疼惜。
“王爷,千绝之地轮回境,生死之巅因果现。这是家师对你命格的批语,切记!”
说完这句话,楚修衍便随即喷出一口鲜血,身体如破败的柳絮向后倒去。
顾子成眼疾手快的立马扶住楚修衍,他慌了。
“楚修衍,阿...衍,你别吓我。你说句话,到底怎么了?”
只见怀里的人嗤笑不回,喃喃自语:“到底还是撑不住了...”
顾子成见此更是惊慌失措,无意中碰到楚修衍的胸口,才赫然发现一道长长的伤口。因为他平常喜穿墨色玄衣,如今血染了大片,竟也看不出来。
他用颤抖的手,擦去楚修衍嘴边的血迹,可是越擦越多。
“阿衍......阿衍,你坚持住,我......”对敌千万也不曾慌乱的顾子成,此时此刻惊慌失措的说不出话来。他撕下自己贴身的里衣,白色的雪缎刚捂上楚修衍的胸口,就立马变成了红色。
“王爷,你不要慌,听我说.....”
“家师曾断言,今日...你我必有此劫。而你就是...扭转乾坤之人。”
楚修衍看了看顾子成,无奈道:“王爷,既然你我姻缘已定...心甘情愿,生死由命。”
顾子成看着眼前男子,说不清是什么感觉,这是他们成亲三年以来第一次这样仔细的看着他,他嘴边鲜红的血液和他们成亲时候的礼服一样红。
思绪被拉回成亲的那天,楚修衍从院内向礼堂缓缓走来。
打眼看过去,他身材高挑匀称,却不显纤细,一身红衣似火,将他本就细腻白皙的面容衬的更是肌肤胜雪,一双瑞凤眼如天上星月,鼻子小巧挺拔,双唇不点而朱。真是堪称仙人之姿,风华绝代。
一阵急促的咳嗽声,将他拉回现实中。他低头看向怀里的人儿,此时虽略有狼狈,却也难掩一身清冷从容的气质。
直到此时他才明白,世事成败转头空,不如惜取眼前人。
“这些年,是我负你。”
虽然不知楚修衍心意如何,可是此刻顾子成只想和他生生世世。
如今这样的光景,前无退路,后有追兵。
顾子成回顾往昔,何其悲凉。
想他为国鞠躬尽瘁,死而后已。以十六岁舞象之年,独挽狂澜于既倒,扶大厦之将倾。
却最终落得了个兔死狗烹的下场,可笑至极。
大燕五年,北齐来犯,百万大军压境。历时两年,一战封王,赐封号“战”,可参与前朝议政,享执掌御林军之权,是当时太子的不二人选。
大燕七年初,皇宫宴请,一杯毒酒致使战王不良于行。自此深居战王府,不问世事。
大燕八年秋,皇上赐婚,以废人之躯迎娶当朝太傅庶子楚修衍,百姓沸腾,大街小巷无不议论纷纷。
大燕皇室祖训“无长不立”,燕皇“飞鸟尽,良弓藏”彻底绝了战王一脉。
自此后,朝廷四分五裂,世风日下
前朝后宫均以齐贵妃、三皇子马首是瞻。
往事不堪回首,虽然此时顾子成靠着药物激发,双腿可勉强站立几个时辰,可经历了一番生死搏斗,也耗尽了药效,双腿越来越沉,很是吃力。
就目前的情况而言,他们想要绝处逢生,已是再无可能。
顾子成抱着楚修衍心想:“难道今日我和阿衍真的要丧生于此吗?”
此时千绝峰乌云压顶,山雨欲来风满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