慧缘道:“又有何关系,这辈子老死在这里了,随得什么伤病,死了才干净。”
卓亦亭宽慰些话,就去了,还对三喜说:“你服侍着,我去去就来。”
出了菩安舍,卓亦亭一路寻到伯镜老尼那东间庵舍,老尼头夜疲乏不适,没出来相见,令一名小尼招呼。卓亦亭说明来意,隐去慧缘被打事实,小尼引她到正堂庵室的药房内,又找得些许金创药膏,便回身。在庵庙正堂外看到几名穿着华丽的贵妇婆子携烟烛礼纸前来朝拜,她们虚张有笑走过,好不欢喜。
卓亦亭略看几眼,陪拿药的小尼给她说:“你应看出来,他们是我们仙缘庵的香客财主。”
卓亦亭因此前药先生叮嘱再三,另也得伯镜老尼出言提点“太这么伶俐,留哪里都处不长远”一话,更不敢造次言语。出了正堂,见四下无人,卓亦亭还是怪奇问起:“庵里时常都是刚那些宫中娘娘来吗?”心想她们如是宫中人,就想办法托问姐姐在宫中一二事来。
小尼姑笑道:“姑娘不是本地人吧?那不是什么宫里娘娘,是庄府指派的婆子。”
卓亦亭打小就听母亲说庄府外祖母家受皇恩赐富贵,没想到连下人婆子都这般锦衣华服,珠萦玉绕,不敢想府里的正主儿如何富贵模样。她便诧异道:“可是受了两三朝皇恩的庄大府邸里的?”
小尼道:“正是。”
卓亦亭一笑,想再说些话,小尼打断悄声说:“他们老太太大寿,前些日子来给了不少香油钱。庵里的主事没敢收,大师父说过,他们只顾来拜,左右不理会便是。今日我听说,宫里太后又赏东西,不来几日要进宫领赏去,今儿是来朝佛谢礼的。”
卓亦亭一听,觉得怪,多问出嘴:“大师父为何不理会?”
小尼摇头,不肖地道:“我们这些都是罪人罢了,又不是什么真尼姑。大师父说不收庄府的东西,也不是指一日两日了。回回如此,我们这些年轻的看到胀目,如何知道。”
卓亦亭道:“那庄府的人还敢来?”
小尼道:“姑娘有所不知,京城里头,唯独我们一处庵子,庄府又都是女眷多,她们可不想去那些个罗汉秃头寺庙。不来我们这儿能去哪儿?”
卓亦亭一笑,明了。别了小尼,匆匆回到菩安舍帮慧缘上药。
为了不让慧缘担忧,便说:“我给主持大师父说三喜摔了,求点药。她就许了。指个跟前的领我去药房取药。”
慧缘感激拉住卓亦亭的手,还是不放心,道:“我师父看到不曾?”
卓亦亭笑道:“没见你师父,外头我什么都没多说,请慧缘师父放心。”
慧缘擦了眼泪,动容说道:“我原也是有名字的,我本姓楚,没进庵前叫湘君。我父亲在京城做的是大生意,后来让奸人陷害,弄得家破人亡,债台高筑。债主海姓老太监故意放债,后来见我父亲无力偿还债务,索要我去填房做妾,因他老,又是被逐出宫的老太监,我母亲说无论如何不能去的,偷偷让我避在这里偷生。可怜我家两个哥哥嫂嫂和侄儿,因为家里生意,被打死的打死,被毒害的毒害,剩下老父亲和老母亲,老父亲后续的两房侍妾见家里败落,竟一个个跟人跑了……我进这庵里,是托了我师父的情,原本每个月是给月钱,如今,家里光景更不好,没有了月钱,师父待我越是薄情。前天,我托了人讨几两银子,寻思给师父打点,不料师父嫌少抓了个私会的罪名给我,硬想要把娘亲留给我的东西夺走……”
卓亦亭道:“我冒昧问,你托的是何人?肯定不是普通姐妹亲人吧?”
慧缘脸一红。
卓亦亭识趣了:“姐姐是有福之人。”
慧缘抬头看卓亦亭:“姐姐?”
卓亦亭道:“同难落道,你又不是真心来清修,怎担师父的称呼,自然是叫你姐姐了。”
慧缘握住卓亦亭的手,如找到知己一般,喜道:“我虚岁十七,你呢?”
卓亦亭道:“我满十七,我丫头三喜比我们小,才十五。”
慧缘道:“那我得叫你们姐姐才是了。姐姐,你既然得罪了我师父,我担心……”
卓亦亭点头道:“我明白妹妹的意思,来之安之。”
慧缘点头,自此,主仆两人待慧缘不同往日,慧缘待她们更亲近另眼。药物擦拭完毕,慧缘感激不尽,再三叮嘱在庵中小心处下,又明说庵中人等并非真尼姑,让她们好自为之,以免日后寻事不断。慧缘简言说尽走了,才刚离身不久,伯镜老尼又差此前陪卓亦亭取药的小尼来知会:“大师父请姑娘。”却不知伯镜老尼找她有何事。
卓亦亭让三喜在菩安舍等候,一个人跟小尼去了。三喜担心她家姑娘出事,在屋里坐立不安,折腾一夜半日,肠肚空空,索性把慧缘调来的馒头拿起来吃,一边等姑娘回来。 幻月书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