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扶籍坐在一旁，听到崔晚棠询问来人爆竹坊的事，心里有些疑惑，但也没问，只认真听着。
云墨送来的人叫王五，自小在熙城长大，半年前才因为家中的生意，迁来了临近的县城。
王五继续道：“那爆竹坊名徐氏爆竹坊，开了不知道多少年，就在熙城的上新街……”
待王五说得差不多了，卫扶籍才拧眉问道：“闹市不设爆竹坊，你们那的城防没有干涉此事吗？”
王五看了眼这长得文气的大人一眼。
“大人有所不知，徐氏爆竹坊，是熙城的大商户，这么多年乐善好施，当年熙城还是小地方的时候，可以说，若不是徐家爆竹起家，给当年熙城的穷苦百姓们一口饭吃，很多熙城老人就都不在了……”
他显然对这爆竹坊也是有感情的，因此又辩解道：“再者，徐家早早就把制爆竹的工坊迁到城外去了，只是爆竹运到店里去卖，都过了城守的眼了。”
崔晚棠微怔，这不就像是清河县的葛太爷吗？
她有些迟疑，若是制作爆竹的地方在城外，就不大可能在城内发生事故，还是说，因为爆竹店占地面积大，囤积货物过多，所以出了问题。
她问道王五：“你可知道韩老将军？”
王五知道那个给自己大笔银子让自己说实话的就是这位女将军，因此也认真道：“知道的，老将军出身熙城，熙城百姓没有不服他的，而且他回来孝顺老娘后，就时常在街上转悠，我们都尊他一声韩阿爷。”
崔晚棠听这称呼，便知道是真的挺熟悉了，于是直接问道：“那以你看来，韩老将军可会降了叛军？”
王五张了张嘴，还是哑了声。
他小心翼翼看一眼崔晚棠，有些不知该不该说实话。
崔晚棠扬声道：“你只大胆说就是。”
王五惊了一跳，只得开口。
“我觉得不可能！”
崔晚棠眸光微颤：“为何？”
王五立即放开了道：“我记得有一回，大概是今年方要入夏那会，开了早市，便有一年轻人在早茶摊子鼓吹古时世家为尊的好，阿爷正好逛街就逛到那处，便斥责了那人。”
他咽了咽口水，目光晶亮。
“我还记得韩阿爷说的话，他说天下统一是好事。
以前奴仆是世袭的，为奴的人子子孙孙都没有翻身的机会，可现在不会了。
以前世家子弟可以随意处置属地里的平民，但现在有统一的法令条文，有县衙，就算世道不好，可至少平民比起过去有了一点希望可以为自己伸冤。
以前没有私塾学堂，书籍只能掌控在世家手里，平民识字是要挨打的，可现在有银子至少还能读书。
以前我们一点自己的地都是没有的，属地里所有的地、房子都属于世家，但现在我们至少能得到自己的部分……”
王五挠了挠后脖颈，不好意思笑笑：“我只记得这些，事实上，我生出来的时候，天下就统一了，我没经历过世家为尊的时代，但是听韩阿爷那日一说，我才明白，如今比过去好。所以我不觉得韩阿爷会降，我觉得熙城的百姓都不会降。”
崔晚棠听了这许多，和卫扶籍对视了眼，皆从对方眼中看出了忧虑。
既然韩老将军大庭广众说了这番话，那他就不可能投敌。
只怕熙城、韩老将军是出事了。
她又问了王五一些问题，卫扶籍也跟着问了几个要紧的，王五倒是将自己知道的一一都答了。
待王五走后，卫扶籍便望向崔晚棠：“崔将军，是爆竹坊有问题吗？”
崔晚棠点了下头。
“我收到消息，说是熙城爆竹坊恐有隐患，马上就到除夕了，若是爆竹坊出事，只怕伤及百姓。”
卫扶籍闻言郑重了神色，倒也没问崔晚棠哪来的消息。
这时代虽没有热武器，但开山的火药亦是有的，也都知道爆竹有危险。
他问道：“你想如何？是潜入入城查探？”
崔晚棠反问他：“你如何看待韩老将军投降一事？”
卫扶籍沉吟道：“熙城地处银临府中央，是银临府主城，在其他县城的官员投降后，老将军为保熙城百姓，假意投诚，也是一计。”
他想着，按他了解的将军，也不像是会投降的人，但是朝廷查到的消息是确实已降，那便可能是假降，毕竟识时务者为俊杰。
出乎意料的是，崔晚棠却是摇头。
她斩钉截铁道：“我不觉得。”
卫扶籍有些诧异：“为何？若是在与敌方虚与委蛇的情况下，能守住满城百姓，同时掌控权力，待到援兵来袭，再与援军里应外合，攻溃敌军，从而大获全胜，这样不好吗？”
“这是你们文人的想法，”崔晚棠反驳，她站起身，开始在厅内踱步，想着不合理之处，“文人善谋略，想的是如何能保全最大的利益，但我们是武将，我们靠得就是不屈的脊梁骨，我们要撑着旗帜不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