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想好去哪个村子了吗？”她问道。
半月怔愣住，摇了摇头。
她只是偷偷听胡老大他们说的，并不知道要怎么安排。
崔晚棠想了下，那个庙虽然地方宽敞，但属于官府，其实也是官府默认收留流民的地方，胡赖子一伙人确实不能平白把地占了。
她回忆了下胡赖子那一伙人，二十几个人，除了四五个青年，几个孩子，剩下都是老人，还都是行动不便的老人…
就是那个当过随军大夫的朱大叔似乎年纪也不小了。
也就是说她如果帮忙，就要养十几个老人，她就算心有同情，也不能开这个负责任的口子啊。
她又不是开慈善堂的……
但是她也不能放任胡赖子和半月他们受了委屈不管。
崔晚棠想了下昨晚的计划，趴在柜台上，探身问半月。
“小半月，你有梦想吗？”
“啊？想什么？”半月被东家突然亮晶晶的眼神吓到了。
“就是将来有什么想做的事？想做什么样的人？”
“想做的人…”半月迟疑了会，“我想成为大丈夫。”
崔晚棠瞪圆了眼，小可爱，你是女娃娃啊！
“那个，半月，其实你……”
“我知道我是姑娘，但是洪奶奶说贫贱之下不分男女。周爷爷说，富贵不能淫，贫贱不能移，威武不能屈，此之谓大丈夫。我也想做大丈夫。”
半月看着崔晚棠，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眼神澄澈。她挺着胸膛，表情很是认真。
崔晚棠倒没想到半月思想这么有深度，突然有些欲哭无泪，小孩子都知道要当有作为的人，而她竟然只知道当咸鱼。
她转念一想，胡赖子说半月是猫儿大的时候就被破庙收留的，也就是她如今的思想都是来源于那些养大她的老人…
难不成，那破庙里藏龙卧虎，各个都是人才？！！
崔晚棠忙问：“半月，周爷爷原先是做什么的？”
能说出这般大道理，年轻时一定也是某个人物吧！
“捞尸人。”半月回忆了下，说道。
崔晚棠：？？？
“捞尸人？”
“是呀，周爷爷说他是被一个捞尸人养大的，后来他自己也捞尸。
因为战乱过后尸体越捞越少，他越来越吃不上饭，老了，那捞尸人的亲戚来收了房子，周爷爷被赶走，渐渐就来到这边成流民了。”半月乖巧道。
崔晚棠感觉自己受到了打击，她方才还在想，破庙里各个都是人才，不是正好撞了她的人才组织计划嘛。
然而捞尸人，就是从河里打捞尸体的人，好像也不能成为她的职业规划之一啊……
“半月呀，其他爷爷奶奶年轻时都做什么呀？”崔晚棠不甘心问道。
半月想了想，嘴里一个个职业往外蹦。
“洪婆婆是哭坟的，大马爷爷是挑粪的，小马爷爷原来是地主家的门房，鲁大叔是佃农…”
崔晚棠眸中光芒越来越暗，胸口越来越闷。
唉，她还以为她会听到什么侠客义士隐居至此、富贵人家一朝没落之类的人物故事……
不过想想也是，如果不是先前就过得不好，怎么会沦落到成为流民的地步。
她昨天想的是，要么遵从时代规则，找人牙子买人，但是买的人通常思想不够活络，只能干杂事，而她需要的是能自主思考的人。
要么就是去招那些像苏游一样出身下九流之地的人来帮忙跑生意，那些人机灵、活好，常常会起到意想不到的助力效果，就是心眼多，要担心被坑。
而且这个时代阶级制度分明，上九流主要四大流是士农工商，因为原书女主出身士族，她就总是代入士族的世界观。
但事实上，从她如今的身份角度以及只会用钱用拳的能力来说，确实更适合和更直接现实的中下九流之人打交道。
且中下九流之人之中不乏能人异士。
半月突然问道：“东家，爷爷奶奶们都很好，你可以帮帮我们吗？半月会给您当牛做马一辈子的！”
崔晚棠道：“我去你那里看看再说好吗？”
她心里想着能教出半月那番话的老人定不会是坏人，只是，要给钱帮下忙还好说，半月他们都是自己人，该帮就帮一把。
但是帮十几个老人找村子挂籍也太难了，她不能拍胸脯说好。
再者，假设她真的帮到了，也绝不能让胡赖子再收留新的老弱病残，她撑不起这重担。
不过崔晚棠还是打定主意去破庙瞅瞅，那群乞丐都过分到欺负小孩了，难保不会出事。
她至少得劝胡赖子先把半月、土宝几个孩子送到安全的地方。
想到这，恰好高阳舒打着哈欠要去开他的小破书店，进来跟他们打招呼。
崔晚棠便让他帮忙看店，自己则是带着半月去买了些吃的，准备去给半月家访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