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晚棠和宋彧二人是站在一棵歪脖子树下看胡赖子他们埋人的。
那半具尸体真的被脱了个干净，黄土埋了后，几个光屁股的小孩子还在上面踩了踩，把地踩实，顺便洒了些野草野花。
崔晚棠忍不住问宋彧，“这里的人都是这么下葬的？不要垒土堆，还得踩一踩？”
宋彧哑然，他看着那数个孩子在坟头蹦来蹦去，迟疑道：“许是有什么讲究？”
“千人踩万人踏，给他长一长煞气，死了到阴曹地府也能壮壮气势，谈谈价看能不能投个好胎。若是投不了好胎，那还不如当个厉鬼。”
身后突然传来沙哑的声音，阴森森的吓了崔晚棠和宋彧一跳。
崔晚棠自然是往前一蹦，却不料宋彧直接转身挡在崔晚棠身后，结果便是好巧不巧崔晚棠往前跳时正好朝后挥拳，啪得一巴掌扇宋彧脸上了。
“嘶……”
宋彧捂着脸侧过头去。
崔晚棠回过头，傻了眼，而她视线范围里，一佝偻着腰脊背凸起一大块的老婆子颤巍巍得就走。
“欧呦，咋还打人了呀。”
崔晚棠听了老婆子的声音，忙去拽宋彧的手，“喂，你没事吧？你说你挡我后面干嘛？我也不用你英雄救美啊？你说你细皮嫩肉，我力气这么大，这下该毁容了。”
宋彧泪汪汪看着崔晚棠，他是真的疼，感觉右边牙齿都麻得没知觉了。
他当然不是为了英雄救美，他完全是条件反射站过去的。
“娘子，疼。”
上一次他被崔晚棠当街过肩摔了，这一次他被崔晚棠扇了巴掌，宋彧觉得，自己大概天生就是个倒霉蛋。
崔晚棠也急了，宋彧全身上下最值钱的就是这张脸了，她又是个力气大的，可别真叫她毁了容。
“你手放下我看看？”她忙道。
宋彧摇了摇头，“娘子，身缺者不可入仕，容貌有疾也不能……”
他声音意外有些委屈。
崔晚棠心里咯噔一下，心道宋彧的仕途竟然被她一巴掌毁了，这也太戏剧性了吧？！
“不能就不能，大不了我挣钱养你，你把手放下来我看看！”崔晚棠喊道。
宋彧忍不住笑了，那双含着泪的黑亮眸子突然就带了盈盈笑意，似星河璀璨，明媚极了。
崔晚棠有些看傻了眼，她怔愣了下，反应过来咬牙切齿道：“宋彧你有病吧？没事你还卖惨！”
宋彧见崔晚棠有些恼了，忙放下手，那半张脸明显有些鼓，还红通通的，他无奈道：“娘子，我错了。但是真的疼。”
他要是憋不住，大抵是真的要落泪了。
崔晚棠哼了声，喊道：“回去给你上药！”
她又看了眼那肿起来的脸，有些别扭，“对不起。”
宋彧眨了眨眼，凑近崔晚棠，“我原谅你，那你也能不同我生气吗？”
“我生什么气？”崔晚棠撇嘴。
“你没有生气？”宋彧反问。
崔晚棠嫌他凑的太近，鼻息都快喷到她脸上了，连忙后退一步，“我才没有！我忙得很，没工夫跟你生气。”
“好，你没有，昨日都是我不看你，不同你说话，不理你。”宋彧无奈道。
“本来就是。”崔晚棠倔强道。
“那娘子，我错了，我不会不看你，不同你说话，不理你，你可以原谅我吗？”宋彧忍着右腮的痛，注视着崔晚棠。
崔晚棠扭过头，看向朝他们走来的胡赖子，小声说：“算了算了，原谅你了。”
本来宋彧也没真的做错什么，她前天因为牢里的事，憋屈得很，又因为苏游的死，心中愧疚恨上了公孙止，一心想让宋彧远离公孙止，偏偏宋彧不愿意，她才气愤的。
可今日来的时候，听宋彧说那些委屈，她才明白，公孙止就算人品再有问题，他也能确实帮助宋彧。
自己不能因为自己的想法，就阻止宋彧想要实现抱负的念头。
此时被这一巴掌一打岔，她心里也就没了气了。
宋彧不由想笑，嘴角一动，又是疼痛，他皱眉抑住闷哼，看胡赖子走到跟前。
胡赖子瞥到宋彧脸上的伤，傻眼了，“这咋了？谁打的？”
“他媳妇打得咯，欧呦，那一巴掌，疼得很呀。”老婆子的声音又幽幽冒了出来，崔晚棠这才注意到老婆子不知道何时又站到了胡赖子不远处。
崔晚棠忍不住喝道：“那还不是你吓的，突然站我们身后。”
那老婆子应道：“那不是想提醒你们，你们站的地方不吉利嘛，这棵树都吊了四五个人了，你们站那不嫌坠得慌啊？”
崔晚棠瞪圆了眼，一时间脖颈凉嗖嗖的，感觉肩头还真有些重，她连忙拽着宋彧往旁边站，回头一看，这歪脖子树还真是光秃秃得好上吊。
崔晚棠头皮发麻，这胡赖子住的地方也太瘆人了。
看跟着胡赖子的这群人，也是老的老小的小，缺胳膊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