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雄关以南两百余里的官道上烟尘滚滚,潘美率领一支四千余人的骑军正在急速行军,向着南汉都城番禺进发,起的尘土如同一条蜿蜒爬行的黄色土龙。
赵德昭交待给潘美的任务是:赶在刘鋠君臣开城投降之前,一举攻下番禺!
在安雄关守军不战而降两日后,潘美统率后续的宋军主力抵达关城,与赵德昭所率领的前锋所部汇合。
又过了一日,提前派往番禺的细作便报回了消息:刘鋠君臣已经得知了安雄关守军不战而降的消息,此刻番禺朝堂一片混乱,刘鋠已经派出大量使者,持兵符从下属府县紧急征召兵马赴援都城,但另一方面他却信心不足,正与朝臣商议是战是降,朝堂上为此分成了两派,一派主张奋力一搏,一派主张拱手而降,两派人马已经吵闹得如同一锅粥。
因此,潘美接到赵德昭的这道命令的时候,颇有些懵懂:“殿下的意思,让未将领军急进,兵临番禺城下,以此迫降刘鋠君臣?
“不。”赵德昭摇了摇头,淡淡道:“以本王看来,南汉小朝廷的文武公卿中,狼心狗肺之辈,奴颜卑膝之徒,远远多于有才有德之人,因此他们内部即便需要挣扎一番,最终也一定是会降的,所以本王需要你完成的任务,便是让他们连降都来不及降!”
潘美脸上顿时流露出了错愕之色,忍不住说道:“这又是何为?孙子兵法里说过,不战而屈人之兵,才是用兵上上之选。无需将士攻城死战,便能收到克敌扩地的功效,又有哪里不好了?再者,殿下前日不是准许安雄关守军投降了吗?如今为何改弦易辙,不许番禺投降——”
赵德昭举起右手打断潘美,冷冷道:“潘将军,本王下达的乃是军令。”
潘美虽然满心不服,却也明白赵德昭如此说话,便是表明此事决无商量余地,只得拱手领命:“德是,未将谨遵殿下将令,尽快攻下番禺城本!”
“本王给你三日时限!”赵德昭缓和了一下脸上的表情,轻轻拍了拍潘美的膊甲,含笑道:“潘将军,其实你的建言并非没有道理,但番禺与安雄关大有不同,所以本王是巴不得安雄关能降,却一点也不喜欢番禺也降,这中间到底有什么差别,你有的是时间慢慢寻思。”
自打统兵出征以来,赵德昭几乎事事独断专行,做出决定后便由不得麾下部将提出质疑,如此专横的作风在高阶军将里引起了不少暗中非议,不少人都觉得这位尊贵的殿下实则是一位“跋扈赵括”。
但随着宋军两次接连破关,而且赢得几乎毫不费力,这些种种非议便倾刻之间烟消云散了,赵德昭赢得了军将士卒们的衷心钦佩,当初赵德昭所做过的那些被腹诽为“荒唐”的决策,也都成了人人口中称颂的英明神武,甚至就连颇有些名将傲气的副帅潘美,也因为打输了赌,而不得不对赵德昭心服口服,倾心效顺。
打从不战而迫降安雄关后,赵德昭身周的吹捧与恭维颇为不少,但他心里其实很有逼数,知道自己有几斤几两,像水攻严关之时那样随机应变,利用得自现代的知识与信息,动一下歪脑筋的取巧本事是有的。
但是,倘若真要破城杀敌打硬仗,还得靠潘美这样的宿将才行,这才是正经派他用场的时候。
赵德昭这才会把率领着轻兵急袭。攻破番禺的任务交给了潘美,而自己转为统带主力步兵在后策应。
……
此时此刻,潘美在行军途中回想起临要离开安雄关前,与赵德昭的那番对谈,他下意识地摇了摇头,他至今仍然没有想明白,赵德昭所特意提到的安雄关与番禺的区别在哪里?又为何一定要赶在番禺开城投降之前将其攻下?
但潘美心里也很明白,这并非是一定需要他弄个清楚的问题,说到底自己只是一个带兵打仗的武人而已,只需要完成主帅下达的任务即可,更何况自己此前质疑过这位郡王殿下好几次,又有哪一次最后不是落到自己吃瘪呢?
这时候,一骑快马逆着军队的行进方向往中军驰来,打断了潘美的思绪。
那人是随队的一名旗牌官,他跳下马来,向潘美行礼道:“禀将军,时下已近申时,请问我军是否在此扎营?”
眼下正值夏季,申时其实距离天黑还有一个多时辰,但在这个年代里,由于普遍存在的营养不良,大多数士卒都有夜盲症,天色稍微昏暗便难以辨明道路,因此往往需要趁着天色尚未擦黑,便要提前扎营过夜。
潘美抬头看了看天色,太阳已经有半轮没入西山,沉吟了一下后道:“传令下去,续行一程,走上十里再扎营!”
赵德昭给出的命令在时间掐得很紧,潘美不敢在行军途中有丝毫的耽搁,能够多行一程总是好的。
旗牌官领受军令后刚要离开,便又有一骑快马奔驰从前方奔驰而来,背后插着两面红色小旗,这是探马的信旗,有时候也用于传令奔走。
那探马骑手将马鞭打得啪啪作响,隔着老远便开始大声叫喊,显然遇到了极其要紧的紧急情况要来往中军禀报。
潘美并没有流露出丝毫急切神色,他勒定坐骑停在原地,朝着那位旗牌官示意了一下,让他暂且先不要前去传令。
“前方何事?”待到那位探马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