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早就觉得,以老爹这种胖大体格、年纪岁数与饮食习惯,肯定是患有“三高”的毛病。
而“头晕目炫,心慌气短”,也正是一种典型的“三高”并发症。
但听皇帝老爹这么一说,这个毛病居然似乎还是老赵家的祖传?
历史上的宋朝皇帝们,除了那位杀了岳飞的王八蛋赵九妹苟活到了八十以外,几乎没有哪一个是特别长寿的,反倒是生不出儿子的有好几个,大胖子也是层出不穷。
赵德昭眼下觉得,老赵家的基因可能还真有点问题。
赵匡胤的声音把他从胡思乱想中拉了回来:
“二郎,爹爹原本是打算花费十年甚至二十年时间,慢慢扶着你、栽培你。但眼下爹爹却不得不担心,上天未必假年啊,爹爹没有太多时间可以留给你了,心里一着急,行事就难免操切了些,效果似乎适得其反。”
说这些话时,赵匡胤语气平静,甚至还自嘲地笑了两声,颇有几分堪破生死大关的豁达英雄气。
赵德昭想到皇帝老爹只有不到两年的寿数,却还是如此放心不下自己,心头不禁一阵酸楚。
上辈子的老爹退休后也是不肯安心养老,临到卧病前半都还每天在外面爬上爬下做电工,只因为还没有给儿子弄到一套房子的首付,而赵匡胤担心的则是够不够时间把儿子扶植栽培起来,老父怜子,真的是莫过如此了,父亲放不下子女,真的是古今并无不同。
当下深吸一口气,向着赵匡胤躬身道:“爹爹,常言道得好:儿孙自有儿孙福。以后爹爹只管安心颐养身体,不必再额外为儿子费心筹划,儿子靠着自己努力,照样能赢得最后!”
这个表态相当硬气,简直就是跟皇帝老爹说:“您不用操心了,儿子自己就能搞得定!”
赵匡胤愕然了一下,旋即哈哈大笑起来,笑声在殿宇中回荡。
他一边放声大笑,一边伸手在赵德昭的肩膀上连拍几下,手劲相当之大,拍得赵德昭险些站立不稳。
“二郎,你能有如此志气,爹爹很是欣慰。”赵匡胤敛住笑容,面色转为肃然:“但有些事情,还得非得爹爹提点你不可的,比如这次的你处置孙成礼……”
赵德昭心里不服气刚要张口说话,便被赵匡胤打手势阻止。
“爹爹并没有老糊涂,当然明白军将役使士兵是军中的一大弊端,你为此动气发怒,也没有什么不应该的。”
“但此事是晚唐五代以降,两百年以来的沉疴积弊,哪里是旦夕之间就能清除得了的?爹爹知道你对此颇有想法,但是一代人毕竟只能做一代人的事。二郎,你可听明白了?”
赵匡胤含笑凝望赵德昭,眼光灼灼发亮,似乎饱含殷切。
赵德昭默默点头,正要开口告退。
赵匡胤突然板起脸孔,没好气地说道:
“你给老子记住了:赏归赏,罚归罚,打板子归打板子,轻易不要随意扣发别人应得的赏赐!”
“你小子扣下孙成礼的一万贯应得的赏赐没发给他,他跑到你老子我这里来哭诉叫屈,你老子我不得赏了他三万贯,这才把他安抚下来!”
“你小子舍不得一万贯,倒要老子替你出三万贯做安抚,这笔买卖你觉得可还划算?”
说到最后这句,赵匡胤的语气简直都有些愤懑了。
赵德昭差点没能憋住笑,接着便听到赵匡胤话头一转。
“不过也罢了,孙成礼当众丢了一回大脸,自己知道这个都指挥使当不下去了,向朕恳请告老,朕准了他,那三万贯就当是发给他的退养赏赐吧。”
赵德昭没有接话,只是深施了一礼,他知道孙成礼的年纪其实算不得老迈,如此仓猝告老,其中详情决不会是老爹所说的那么轻描淡写,说到底老爹是在变着法儿为自己铺路,因而不想在禁军中留下一个与自己明显不对板的都指挥使。
赵匡胤默默凝视儿子片刻后,点了点头道:“你去吧!”
赵德昭告退出了福宁宫,快要离开走到宫门时,突然听到身后有人在追着喊“殿下留步”。
他转过身望去,发现王承恩在后面跑得气喘吁吁的。
“殿下,圣上说,方才忘了把这几本奏章给你。”王承恩跑到跟前喘了几口粗气后,从怀里抽出几本薄薄的奏章题本,双手奉交到赵德昭跟前。
赵德昭伸出右手猛地将那几本奏章题本一把夺过,动作幅度很大,既突兀又粗鲁。
王承恩是吃过苦头的,他顿时惊吓得往后倒退两步,脚后跟磕绊了一下,跌了一个屁股墩儿。
“王大官儿,你这是怎么了?”赵德昭很亲热地将他拉起身,含笑道:“上次本王是醉酒后误伤了你,今日又没饮酒,你怕个什么?难道本王是肆意伤人的蛮横之辈么?”
王承恩脸都憋青了,但是敢怒不敢言,只能唯唯诺诺的陪笑了两句,接着便屁滚尿流地跑了,不敢再在赵德昭面前多呆一瞬。
看着王承恩仓皇的背影,钱牛儿在一旁忍不住笑骂道:“爷,您以后就该这样,见他一次就弄他一次,吓不死他这个吃里扒外的老狗!”
赵德昭顾不上搭话,低头翻看起了那几份奏章题本。
皇帝老爹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