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脚用力很大,盆景被踹得稀里哗啦,往前翻出了好几个跟头。
王修芝听到了动静,目光疑惑地朝这边看了过来。
赵德昭忍着脚上的剧痛,脸上露出微笑,朝着自家娘子轻轻点了下头,示意无事发生。
但此刻在他的内心深处,却是暗暗掀起了滔天狂澜,或者说,无能狂怒!
大位不以智取,这是相当一部分的华夏传统文人对于“天命”的保守看法,大概意思是一个人不可能就靠智术权谋来取得大位,要靠天命,其实也有些类似于赵德德昭前世里听过的一句俗话:小富小贵看个人努力,大富大贵看命中注定。
马尚书带让钱牛儿把这话带回来,就是读懂了那幅画里作出的暗示,但显然不怎么看好天水郡王的前途与野心,因此这话有点像是在劝告:别瞎折腾了,大位该得谁的,那都是天命,殿下您折腾也没用。
赵德昭觉得这完全就是屁话,一个很简单的眼前例子,要不是皇帝老爹瞅准时机发动陈桥兵变,还会有个屁的大宋?老爹还当个屁的皇帝?发动兵变,靠的不是智术权谋与判断力,难道靠的是嗓门大吗?
“上天给老子,老子就接着,不给,老子就自己伸手拿,老子偏要大位以智取!”
“老子才不会听天由命,坐等着天下掉下来一个大宋皇位或是掉下来一把自刎的剑!”
“就算是碰运气赌死活,也得老子自己上赌台摇色子!”
赵德昭在心里无声呐喊着,稍稍发泄后情绪平静下来,摆手吩咐钱牛儿:“好啦,你去吧,今天的事情,不要对任何人说,尤其是马尚书说的那句话,连夫人也不要透露。”
自打来到这个世界上,赵德昭一直都没有跟夫人王修芝谈起过自己的野心与图谋,给钱牛儿交办机密事务时,也都刻意避着夫人。并非是连枕边人都信不过,而是男人的有些事情不让女人知道会更好,不然女人成天压力山大,不是担心这个就是害怕那个,那日子还过不过了?
钱牛儿应了声,却不马上退下,而是眨了眨眼睛,笑着说道:“对了,爷,马尚书还有句话让奴婢捎给您:尽人事,听天命。”
啪叽一下,赵德昭在钱牛儿后脑勺上狠狠搧了一巴掌,紧跟着又是一脚踹在他腿上,没好气地骂道:“下次再说一半留一半,爷把你扒皮拆骨你信不信?”
“因为这两句话都很重要啊,马尚书特意强调,两句话都要带到,那奴婢当然一前一后分开说了。”
虽说自家王爷威胁得十分凶狠,钱牛儿脸上却是嘻嘻笑笑,一点儿也不觉得害怕,他能看得出来,自家王爷脸上是笑着的,比起刚才的满脸阴云好得不知道哪里去了。
这一下子,赵德昭确实心情不坏,他已经完全领会到了马尚书那种纠结的心态。
——殿下,老夫承认你有点本事,但不认为你有多大希望能赢,因为大位从来不是光靠着个人的智术权谋就能取得的;但是,老夫还是愿意尽己所能,帮助殿下支持殿下,至于殿下最后能不能成事,那就要看圣上的意思,看天命的安排了,这就是尽人事,听天命。
像马尚书这种半心半意的投靠,显然是为形势所逼,属实诚意有限。
但赵德昭已经觉得很满意了,在晋王赵义占据绝对压倒性优势的不利形势下,一个朝廷重臣能够押出一把重注到自己这个看起来毫无赢面的人身上,这就已经相当不错了,至于主动还是被逼,有那么重要吗?
……
户部马尚书的投靠,使得赵德昭正在做的事情,一下子就变得顺水顺风起来。
前世在政府机关里的那一段临时工经历,告诉赵德昭:要想把一件行政工作干好,必须要有相应的中层管理人才、工作对象的基本数据资料,以及相应的实务经验。
征税当然也是一样的,没有相应税务人才、各个州府的基本经济数据、以及有实务经验的人手,那这事儿绝逼是要黄的。
但这三样东西,只能在户部才能找得到。
这正是赵德昭想尽办法利诱威逼,也一定要让户部尚书投靠自己的最直接原因——没有户部这个张屠夫,那就还真得吃带毛猪了。
有了马尚书投靠之后的积极配合,赵德昭正在筹备的“大宋国税总局”首先得到解决的是人手问题。
要从户部抽调出一两千个人手充作基层税吏,那会很为难;
但如果只是抽出一小批精通书算、有税赋实务经验的吏员充作中层管理人员,那就能轻易而举的凑足。
马尚书甚至自己都没有露面,他只是一边自己呆在家中休养,一边派遣了一个家仆递了一张二指宽的条子到户部衙门,一个上午就给赵德昭配齐了所需的人手。
经由这个细节,赵德昭对于这位马尚书不得不有了些新的认识,此人还是很有一手的,简直是深藏不露!
有了户部临时抽调过来的这批人手,赵德昭这个“大宋国税总局”的首任局长,才算是终于摆脱光杆司令的尴尬。
但在接下来的几天里,赵德昭依然每天忙得脚打后脑勺,既要督促接掌了内库监的刘乐贤赶紧把税票印好印足,又要安排户部官员往大宋辖下各州各府发出正式公文,让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