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极殿今日没有轮值的宫人，谢淳睡不着索性趁着月色散散步，不到半炷香又嫌宫人的脚步声耽搁了他风花雪月的幻想，索性将他们包括李菱和何灵思在内全部赶了回去。
转过弯角，段禧早早守候在那，他身穿太监服，抱拳行军礼道，“陛下，臣准备好了。”
“没惊动旁人吧？”
谢淳裹紧身上的大氅，在士卒的手里选了一柄趁手的短剑打算别在腰间，可大氅太大阻碍了他的视线，段禧实在看不下去索性直接上手帮他挂上。
“陛下放心，臣在营里选了三十精兵，天黑之后才装成尚膳监的采买溜进宫，绝对没惊动任何人。”
谢淳探着脑袋看看身后乌压压的脑袋们，“这么点人？”
“放心吧陛下，都是精挑细选出来的，击杀手无缚鸡之力的皇后，其实臣一人就够了。”
了然的点点头，谢淳带着头转头朝着明鸾殿的方向走去。
段禧落后半个身位，手指不住摩挲着腰间的长剑，几度欲言又止。
“要问什么？”
谢淳冷不丁的动静吓了他一跳，段禧攥紧了剑靶道，“陛下为何要击杀皇后娘娘？”
“皇后如此深明大义又明白前朝政事，朕杀了她就是杀了左膀右臂，于江山社稷而不益，对吧？”接了他的话茬，谢淳絮絮叨叨着突然停下脚步，转头盯着段禧的眼睛神色严肃，“朕说的可对？”
段禧心一慌，“臣不敢。”
“朕知道你就是这么想的。”
把人扶起来，还顺手拍了怕他的衣裳上的浮灰，谢淳语重心长道，“朕知道她有才，可现在朕还在，她和谢衍的事情就已有风言风语，就连朕都压不住的人，你指望还不懂事的谢蒙来做吗？还是说指着梅妃？”
“陛下，臣..”
段禧的话在此被打断，谢淳转头接着走，“朕费尽心思想铲除这些世家，到最后还是剩个张俭，今夜杀了李宛，把事情栽赃到张俭头上，叫谢衍去杀他。”
跟在皇帝的身后，段禧许久未曾言语，眼见明鸾殿远远出现在视野里，他才道，“皇后睿智，未必就是会严格把持朝政的人..陛下莫要说丧气话，您是要长命百岁的。”
“算了吧，朕的身子自己还不清楚？朕是真舍不得杀婵儿，等朕死了，你们想怎么处置她，朕就管不着了，只是朕活着她也得活着。”
呼吸间丝丝缕缕的白气蜿蜒而上，最后消失在夜空里，谢淳抬头看着天空，“朕突然觉得自己不是个好皇帝，可朕的父皇，朕的祖父，哪一个不是硬气的把绒族打服的？怎么轮到朕就要和亲了？”
“政事纷纭，岂有定数。”段禧许久才道。
明鸾殿里，天还没黑李宛就将灯火都点上了，不到半个时辰又都给熄了，只留炕桌一盏小灯。
她歪在贵妃榻上，有一搭没一搭的翻着手里的书，时不时揉揉太阳穴，再不就捋捋自己丝毫不乱的头发。
月疏还抱着绣绷子绣着花，实在忍不住才出言提醒道，“娘娘，书拿反了。”
“啊？”
迷茫的抬起头，李宛才发现自己的手居然是倒着翻的，连忙正过来道，“也不知道宫外怎么样，到底有没有救下谢衍。”
“放心吧娘娘，就算没救下郡王，宫门也有黎将军守着呢，等会儿长信宫的丧报一到，婢子立马派人去太极殿通知陛下，您不是说了毒针是万无一失的，只要轻轻一戳陛下就会跟个活死人似的没大用了，到时候咱们顺水推舟栽在梅妃头上。”
揉揉自己的脑袋，李宛甚至将原本顺滑的脑袋揉得像一团乱麻，第一次篡位，没什么经验。
“就算长信宫没有丧报，再过半炷香也去谎报。”她道。
月疏点点头，手底下依旧淡然绣着绷子，“放心吧娘娘，周到玉今儿休息，他早早就换装守在长信宫了，就算梅妃不动手，他也会亲自动手的。”
“月疏，你好冷静啊。”李宛有点佩服她。
“为何不冷静？”
“不害怕吗？”
月疏茫然摇摇头，而后突然意识到什么，嫣然一笑道，“大姑娘过世那会儿，婢子就该和其他人一样被药死了，现在已经算是多活了许久，还怕什么？”
“放心吧五姑娘，若是出了什么罪责，婢子一人承担。”
李宛立马拍开她握住自己的手，接连呸呸呸好几声，这才说话道，“别说丧气话，怎么就出事了？难不成谢淳还要来杀我不成？天底下哪有那么巧的事儿？”
“就是嘛，再说了，要这么害怕，当初为什么要这么干?”
脱了力似的，李宛往后一倒躺在贵妃榻里，抓起软枕抱在怀里，望着棚顶人却冷静了。
她说道，“虎符这事儿藏不住，谢苍也容易被发现，与其等着被杀，不如奋起反击。”
门外突然传来大力跑步声，那动静几乎可以形容为是夜半巡街见了鬼似的逃命，门被咣当推开，何灵思气喘吁吁冲进来，膝盖一软跪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