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衍自诩阅人无数。
所谓百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
他更不信什么一见钟情。
但李宛却不同，从见她第一面，她就让他看不透。
心里噼里啪啦打着鼓，他丝毫没意识到自己乱了阵脚。咳嗽两声藏起筛盅，下意识站的板正些，再看去，李宛还在盯着他。
眸光里有笑意。
谢衍登时心里鼓足了气，翻了个白眼溜达回自己的位置，举起酒杯吊儿郎当得道，
“早听闻皇兄得了个和皇嫂相似的绝妙美人，今儿一见我竟觉得和皇嫂不相上下，皇兄好福气呐！”
“谢衍！你越发没有规矩了！贵妃岂是你能轻言薄语的？”
苏太妃一声怒吼腾得站起来，手里的茶杯朝着儿子脑袋摔过去，“还不给陛下道歉！”
谢衍头一歪，茶杯撞在柱子上粉身碎骨。
若是打中了，非出人命不可。
“老身教子无方养出这么个混账，请陛下狠狠责罚，叫他长长记性！”
苏太妃话说完就捂着心脏，快要气过去了。
热闹看得正起劲儿，李宛丝毫没意识到谢衍正盯着她研究。
胜玉被苏太妃那上气不接下气的样儿吓了一跳，扶着老人坐下才抽出空白了李宛一眼。
后者不知所以，看热闹也不行？？？
胜玉面朝皇帝，微微低头算是行礼，道，“皇兄，谢衍自小顽劣，苏母妃为此呕心沥血夜夜哭泣，臣妹都是看在眼里的，若因此降罪与苏母妃，不免有失公平。”
“眼下陛下为他指了婚，臣妹想他或许会学会动脑，能沉稳些。”
李宛偷偷瞄了谢衍一眼，憨货，骂到头上了还不知道反驳。
她微微笑着转头对着陛下道，“陛下，不知郡王妃是哪家女儿，竟生的如此美貌。”
言外之意，她是宫女，身份不配。
“贵妃此话过矣，自古便有才子佳人的美言，郡王与王妃两情相悦，门第自然不是障碍，她就算是宫女又如何呢。”
说完，胜玉以帕子掩唇，笑得好开心。
谢衍常年受胜玉的冷嘲热讽，这话里带刀的你来我往他早都听得耳朵起了茧子，自然不在意。
只是李宛这个人...他琢磨不透，她到底为何老盯着他？
“公主这一提点，我方记起前朝还有农人尚公主的先例，公主博学，臣妾甘拜下风。”
李宛脸上笑嘻嘻心里很得意，骂人不带脏字，你还差我远着呢。
“哪位公主？请贵妃明示。”
胜玉自诩博览群书，却不知李宛说的典故，决心刨根问底叫她出个丑。
她哪里知道这还真是编的。
“好了好了，家宴上何必纠结细节？”谢淳听够了，开始打圆场。
谢衍这会儿琢磨明白了。
他觉得李宛或许是挑衅他，或许是引诱。
喝下两口茶润润嗓子，李宛很满意自己吵赢了，抬头望那小郡王，他也在看自己。
李宛一挑眉，不用谢。
谢衍立马蹙起了眉头。
挑衅！绝对是挑衅！
旁事做完了李宛打算干点正事，她放柔嗓音，轻声道，“陛下，臣妾这几日总忆起同长姐在一块的日子，长姐疼我昨儿来了梦里，她那一双杏眼哭得通红，叫人好生心疼。”
李宛眼泪扑漱漱得往下落，她捻着绢丝的帕子自下颚拭过。
一直都没什么精神谢淳顿时坐直了身子，大手攥着椅把，“葭儿哭了？为何？！”
“长姐惦念陛下又挂心大皇子，提起伤心之处...泪如雨下。”
李宛缓了口气又道，“今早儿臣妾斗胆去了清凉殿，谁知居然遇见下人抢夺炭火，臣妾气不过便私自做主责罚了两句，请陛下降罪。”
她弯下身子曲下膝盖，实在蹲不住索性扎了个小马步。
反正裙子大看不出来。
谢淳久久未言，手里攥着腰间的荷包生生落下一滴子泪来，“葭儿...你怎么不来我的梦里呢...起来吧，你何罪之有。”
“陛下，人死不能复生，还是要往前看，贵妃娘娘若再梦见皇后，便告诉她，当断不断反受其乱，既然去了就走个干净，莫扰生人清净！”
胜玉对这位皇兄还是有些感情的，这会儿看见他红了眼眶咳嗽不止，心疼得卷起帕子，没好气的朝李宛发脾气。
“胜玉！”苏太妃小声斥责她，却没敢多言。
“皇姐还说是贵妃没有规矩，依我看皇姐也没好哪儿去，连妹妹思念姐姐都不许。”
谢衍轻飘飘的讥讽，而后身子一仰靠在椅子上，李宛觉得他舒适得好像在他们家的炕头。
然后意识到...
可不他们家吗！皇宫都他们家的。
“谢衍！”
胜玉一声断喝，脾气没发出来就被谢淳压制，皇帝转头对李宛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