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紧张的气氛一点一点的瓦解,两军对垒的局面慢慢演变成游园会,李梦阳再也等不下去了。他站起身来说道:“吴王,官绅一体纳粮断然不可施行,请王爷收回成命!”
没等华侯伟回答,边贡先坐不住了。他也站起身,朝着李梦阳说道:“献吉兄,王爷说的很有道理,咱们和王爷之间只是意见相左最多算是意气之争,却都是为了大明文道昌盛,为了大明越来越好,没有根本上的差异,为何一定要咄咄相逼?”
何景明刚想说话,底下白岩良已经纠集白鹿书院的学子,开始闹腾!
“必须答应我们的要求,官绅一体纳粮乃是害人之法,必须废除!”
“吴王无道!”
“打倒吴王!”
“清君侧!”
何景明勃然大怒,怒吼一声:“李梦阳!白鹿书院竟蛮横至此?汝欲何为?”
边贡不等李梦阳狡辩,振臂高呼:“为人岂可无良知?我辈秉承圣人之学,安能坐视颠倒黑白之徒猖狂?张东山!控制白鹿书院的狂悖之徒!”
何迁回头,一双眸子来回转动,终于大吼一声:“白沙门下各位师兄弟,我等岂能让乱臣贼子得逞?白鹿书院盛名不符,净是党同伐异之佞人,共伐之!”
张诩也是白沙门大佬,眼皮一跳,盯着何迁。何迁凛然不惧:“先生,你常教导我等要随处体认天理,白鹿书院胡搅蛮缠,只说自己的苦楚,不听他人苦衷,如此行径竟霸道至斯,白沙门下岂能相让?”
张栩正在犹豫之际,华侯伟却是悠悠的说道:“张栩,天下之大超乎你的想象,数十个大明不够你们白沙门下折腾吗?何苦抱残守缺,江南这一亩三分地就是都给了白沙学派,能彪炳史册乎?”
是啊!光是新蓬莱就已经一个半大明,听说还有无数无主的土地,白沙学派和吴王合作其实大有可为,何必非要弄个你死我活?合则两利对抗却是风雨飘摇前途未卜,张栩马上做出抉择,对着何迁点点头,不再说一句话。
何迁大喜,对着台下大吼:“刚刚王爷的话都听到了吧?大明之外大有可为!汉家先祖筚路蓝缕,才打下这万里江山。如今又有沃土等待我等开拓,何必蜗角斗争做那鼠目寸光之辈贻笑后世?”
台下顿时嗡嗡一片,有书呆子之称的衡阳举子范安达不解的问身边同伴:“蜗角斗争?出自何典?四书五经未尝得闻!”
同乡左福宇好心回道:“老范,你也好歹也看看四书五经以外的经典,这是《庄子·则阳》中的隐喻。说有国于蜗之左角者曰触氏,有国于蜗之右角者曰蛮氏,时相与争地而战,伏尸数万。”
“哦,懂了懂了,蜗角之国中斗争,再大不过是蜗牛触角一地。哎呀,看来还得看看其他经典。”
白岩良站在原地,除了白鹿书院的学子,其他学子都远离他们,显得有些可笑。张牙舞爪口号喊得震天响,却应者寥寥,好似一出闹剧。
李梦阳当机立断:“道不同不相与谋,白鹿书院以天下苍生为己任,断不可于荼毒文道者媾和!仲默、两位延实,你我割席断义。白鹿书院门下,咱们走!”
何景明冷笑一声:“李梦阳!何为君子?难道白鹿书院的君子就是如此行事?一意孤行颠倒黑白排除异己,尔为君子乎?”
李梦阳不想和何景明多说,只是下了高台,走向白岩良等人。何迁年少,胸中热血沸腾,指着李梦阳大喊:“此乃唯恐天下不乱的奸贼,人人得而诛之!”
李梦阳刚想辩驳,一个大白馒头砸了过来。“奸贼!我等的康庄大道差点断送在你的手中!”
这是一群年仅十几岁的青年,举子的年纪或许大一些,但终究也是青年人。年轻人什么特点?容易激动,容易热血上头,容易扎堆闹事。这一下有人带头,华侯伟又描绘了那么美妙的前景,哪里还忍耐得住?
学子们顿时躁动起来,反正也是水足饭饱浑身精力无处发泄,当下就有不少学子站起身来,冲向李梦阳众人。
何景明眉头一皱,这本不是他所愿,固然和李梦阳道不同不相与谋,但分裂归分裂,还没有打算彻底翻脸。他正想说话,华侯伟却是微笑着说道:“何先生,你反对文章奢华之风,孤深以为然。嗯,若是何先生愿意多深入了解格学,孤不胜欢喜!”
何景明一愣,这是要拉拢我么?哦,分赃,呃,不,是共同商讨开疆拓土之事。他赶忙拱手:“王爷,格物致知乃是儒家必修课,何某对格学当然向往已久,还请王爷不吝赐教!”
华侯伟和颜悦色的答道:“孤王恨不得倒履相迎,哪敢说什么赐教?这样,下面的学子孤王派人组织他们参观一下,何先生和边先生,嗯,还有张先生,咱们把酒言欢,共论江南未来。”
这一刻张栩心中莫名庆幸,若是跟着李梦阳顽抗到底,白沙门下将错失多么大的良机?到时候吴王秋后算账,不仅新蓬莱的盛宴没有份,就是江南恐怕也无法立足。
李梦阳正声嘶力竭的叫喊,白鹿书院的学子寡不敌众,纷纷被其他学子打倒。高台上谈笑风生,高台下拳脚飞舞,还有数以千计的学子做了一次吃瓜现场的群众。
华侯伟看看底下的闹剧,摇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