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一定是你这老道使了什么迷魂药,不然我怎么会连输三盘,你老道在此设局骗人钱财,看我不砸了你的棋摊。”
陈抟笑道:“好话不在多说,有理不在高声,堂堂八尺男儿,做事需光明磊落,说一不二,贫道我岂是三岁孩童,任你耍刁使蛮,刚才为防你反复,我才让西岳仙翁做个监局证人,你既要耍赖,岂能瞒过这天瞒过这地,将来传扬出去,岂不毁了你赵公子一世英名。”
西岳仙翁道:“自古人过留名,雁过留声,是好汉打脱牙齿和血吞,愿赌服输真君子。说定无更,请英雄速速将银子付清,才是正理。”
赵匡胤自觉理亏,争辩无益,于是道:“罢了,罢了,就当我这银子救济了贫民,做了善事,你们不必多言,待我到山下将银子取来,与你了账。”
陈抟笑道:“施主,你休得拿老道开玩笑,我怎知你到山下何处?你若哄我就此走了,又不知你家住何方,叫我如何寻你,哪儿说哪儿了,输赢不离此地,就在这把钱付了完事。”
匡胤道:“我出来匆忙,不曾带这么多银两,不信你看,我这周身上下,也翻不出三两银子。”
陈抟道:“你既然不肯给,那就到我跟前来,磕三个响头,我就当买个雀儿放生了拉倒。”
匡胤笑道:“道长说什么话来,我这双膝上跪天下跪地,中间跪爹娘,岂能被你占了便宜。我这匹宝马先留给你,顶替你一百两,余下二百两,我写欠条给你,日后定当奉上。”
西岳仙翁道:“英雄,下棋赌输赢,争的是正气,你既然没带这么多银两,可有什么值钱的信物,留下一件,待你取了银子回来,自然还你,岂不是好。”
陈抟道:“凭你什么玉石宝贝,贫道我概不稀罕,你家可有什么房产田地,写下一处与我,再不然,你写下一座山或是一条河,立一个卖契与我也行。”
赵匡胤心想,这老道看来是老糊涂了,有哪户人家,家里有大山大河的,看我戏他一回,于是说道:“老仙师,你既然要大山大河,那我就把这座华山卖给你如何?”
陈抟道:“如此甚好,我就要这座华山了,你速速写来与我。”
匡胤道:“可有纸笔,取来用用?”
陈抟道:“要什么纸笔,你只管找块石头,划在石壁上就行了。”前面峻壁危峰处正好露出一块岩石,还算平整,陈抟用手指着岩石道:“就写在那个上面。”
赵匡胤捡起一块石片,在石壁上划道:“东京赵匡胤,情愿将华山一座,三百两纹银,卖与陈家,永为陈氏之业,无租无税,恐后无凭,亲笔为证。”这真是:
一时义气,消了无数起烟尘;数行字迹,免了三百年税租。
◆老祖赠书
赵匡胤只当是儿戏,谁知刚把卖山文契写完,那石壁上的白道儿,顷刻间变成了黑色字迹,心中疑惑,急忙丢下石块。回头再看,两位老者已经没了踪影,就剩下褚元手里拿着一张书柬,在他身后站着。
匡胤问道:“两位仙师去往何处?”
褚元道:“家师已和西岳仙翁先行离去,师父留下话说‘赵公子写完之后,可以自行擦去’。”
匡胤当真折了根松枝,走将过去,用松枝尽力擦拭,上面的字迹,如同生了根,怎么擦都擦不掉。
褚元道:“我看,公子也不必如此费心,就留在那儿,做个古迹罢了。”匡胤只好作罢。褚元接着道:“家师留下一柬,让我转交给你。”
匡胤接过书柬,只见封皮上写着:贫道陈抟书奉赵公子足下。柬文是用十分工整的小楷写的,匡胤展开细细研读:
“承让三局,恩赐华山,税粮不纳,贫道心安,愧无所报,妄拟指陈:公子相尊,贵不可言,略俟数秋,龙腾九天,汉毕周替,陈桥兴焉,隆兴盛世,三百廿年。俚言奉达,伏望详参。”
匡胤将书柬上的文字,反复读了几遍,还是不解其中意。将书柬依样折好,揣进胸前口袋。笑道:“仙师真乃神仙人物,我一介武夫,输他三盘,倒被仙师笑话了。”
褚元道:“偶尔输赢,何足道哉,家师怎敢取笑,公子言过了。”
匡胤摇头笑道:“看他们来去匆匆,这世上果真有高人,敢问道长,我如何才能下赢家师?”
褚元笑道:“家师说‘当你统领千军万马之时’,就是下赢他老人家之时。”
匡胤听后哈哈大笑,又问:“道长可知苗广义否?”
褚元道:“那是我师兄,现在山西潞州,度化有缘。”
看看天色将晚,二人就此告别,褚元提着果篮上山,匡胤牵起赤麒麟,迤逦下山。那刻在华山上的卖山文契,在余晖中闪闪发光,万古千秋,至今依稀尚在。
后来,赵匡胤陈桥兵变,荣登九五,华山这地儿的钱粮税款,果真不纳分文。
真宗赵恒登基之后,听闻华山有个陈抟老祖,世外高人,遣使征召,进京供奉,陈抟不应。真宗怒书:“江山尽属皇朝管,不许荒山老道眠。”
陈抟回话道:“江山原属皇朝管,卖与荒山老道眠。”还领着使臣看了太祖亲笔留下的卖山契。真宗无语,大宋三百二十年间,华山再也没有被打扰,任由道士们在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