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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5章 不求不予(1 / 6)

“这位恩人,竟然将我的鞋和袜都换了崭新的。”陈恪心中一阵暖意。但一股寒气却从脚下直灌上来。

“未到寒冬时节,怎会如此寒凉”陈恪仔细一看,这户农舍的地是大块大块黝黑石块拼凑而成的,这些石块是大石采下之后,涂了牛粪,再放在炉火上烘干的。贫苦人家,无钱买毯布,都是已牛粪裹石取暖的。

&"他这般贫苦,还为我置办新衣,新鞋,新袜,我该当好生报答他才是。”

陈恪回头向床榻之上张望,这才看到床角上置着一只碎铜融成的小火炉,原来,这家的家主将这个小火炉给了他,火炉之中炭火暖暖,是以他周身暖和,这般快便醒了过来。

他将火炉置在床前。后背被什么东西轻轻打了一下,抬头一看,是两个纸鸢悬在梁上,在微风之中飘啊飘。纸鸢上绘着张扬艳丽的花朵和蝴蝶,与中原李朝的纸鸢差异极大。

大梁下方的衣架上,是一件崭新的衣衫,淡淡的若草色,袖子很大,上衣垂至膝弯,是极为简单的媏国男子衣衫,不饰金玉,但做这件衣衫的人,非常用心,用棉线在衣上刺出了一片一片芦花。

“原来我还在媏国,是媏国人中的好人救了我。”陈恪笑了一下“媏国有好人也有坏人,坏人杀戮讨伐,好人也是会救人的”

他掀开粗纱纺成的纱帘。纱帘后是一个芦苇杆子捆着铁丝垒成的几案,比自己白家村卧房中的更高些,也更长阔些。几案上是一个一尺高的大肚粗陶罐,破碎的地方贴了油布,几只大大小小的粗陶碗围在陶罐四周,缺口的地方也未及补上,只用山芋和糯米晒干糊上。

几案正对着门板,门上的门闩开着,与中原李朝的长木楔子门倒也别无二样。只是这家的门闩漆了黑漆,画了一朵小小的彼岸花。

这彼岸花娇俏可爱,与这贫瘠的世界不但没有格格不入,反而像一抹眷顾这贫瘠世界的霞光。

门板的西侧,垂下一张帘栊。这帘栊是细竹篾连着棉纱织成的,发黄的竹篾长长短短,却带来了一丝一丝的豁达。

“有人吗,是哪位恩公救了我,在下陈恪,中原青州白家村人,多谢恩公救命之恩”陈恪卷起帘栊,行出屋外高声问道。小屋外是一个小院,近处种了彼岸花,现在未到彼岸花开花时节,地上是深深浅浅的绿。些许耐冬的菘菜,沿着彼岸花的边缘,漫向稍远处一间稍小些的屋子。

此时天色正晴好,远山深红浓翠,鸟若白云幽幽飞过数处农家。

几只羊羔,几只小牛贪玩,主家语气严厉,约摸是在训斥它们。

“哪里的牛羊,都是这般如此。哪里的农家,也是这般如此。”陈恪微微笑了几声,朝着赶牛羊的农人拱了拱手。农人拿着鞭子,说了几句陈恪听不懂的话,“阿姐的儿子,总算是回来了。”

“孩儿,是你醒了吗?”一个瘦削的身形,移开栅栏,将一个木盆子置在栅栏,远远望着陈恪,怔了怔,神色又喜又凄,两行清泪滴了下来。

“他叫我孩儿,她是我娘吗?可娘怎么会在媏国?“陈恪从未开的彼岸花中行过,走向妇人。她已五十余岁,发已花白,只用一截蓝色头绳绑住,梳成一个像盆口的发髻。她似乎是一个人孤苦无依太久了,神色苍白,孤单。双眼是辛勤劳累后的疲惫和肿胀,深陷在眼眶里。衣衫上缝缝补补的次数多了,早已看不出原来的颜色,很像贴了一朵一朵形态各异的花。

尽管如此,也依稀可辨她年轻时云中歌,风中茉莉般的容颜,相比寻常农妇,红尘看淡,世事如烟。相识的人都逝去了,她只余回忆,只余晴空与细雨。

“中原李朝的女子,没有这般长裙装束,难道我娘是媏国人。可我梦里的娘,都是中原人。”

“衡儿,衡儿,你莫怕。娘也是中原李朝人,西溪山庄便是你外祖家。娘姓陈,在娘家叫做陈婉仪。娘在二十年前,颠沛流离到了媏国。不是娘不要你,而是娘的武功全废了,回不去中原来了,就只好扮做媏国人”

妇人眼角的清泪蜿蜒而下,像连绵的春雨。她却是这春雨中的一枝枯枝,独自一人,等得太辛苦了。

”娘?“陈恪从来没有娘,白家村的孩童都有娘亲陪伴,他听着那些阿姐,阿婶,阿奶或夸赞,或斥责自己的孩子,却都是养儿一百岁,长忧九十九。他迈上几步。妇人和她梦中见到的娘真的一模一样。只是娘更憔悴了,原来每个人都会老,娘也不例外。

陈恪又惊又喜,泪水滑了下来,也浑然不知,他跪了下去,“娘”

“衡儿,衡儿,衡儿”妇人喜极而泣,她伸出手,将陈恪扶起,又握住了陈恪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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