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地一色。
鹅毛大雪尚没有止意,欢欢乐乐地从灰暗苍穹落坠,好像那里有一个雪窟窿,没有人去关上,它便不眠不休一直落雪了。
整整一月的大雪。
雪镇并不因冰雪严寒而失色避藏,几条长街拥挤着来往销货的商者和闲荡的行旅。
南边那条街尽头,有一条被冻僵的河,冰雪甚厚实,便有一位老先生置了一方长案,在那里说些新鲜事儿,为雪镇过往行人带来乐趣。事案上温着一炉子热酒,却不是给听众的,而是他自己要喝几口,这故事才断断续续地续下去。
你听他今日说些什么?说的正是多年前玉山一战。
“……日月如梭,白云苍狗。话说玉山之战后,天玄两界主宰者各自归于大化,至今日已经是整整九年过去。这九年之内,我玄界扩疆土,逐神人,将那天族打得是节节败退……”老头饮一口温酒,面色陶醉,心满意足。
此时旁边一人喊道:“这有什么,我们都知道!老头儿,来点儿新鲜的!”
旁边人也起着哄。
“老朽肚子里如果没点货,也不好意思来此了!你们都知道当年玉山两界决战,可有人知道原由?”他笑觑众者。
“这天寒地冻的,你老就别卖关子了,说说吧。”
“……就是就是,说说。”
老头叹口气,连饮三口酒,方道:“那是因为我玄界之主,深知自己大限即至,是以向天主发下战书,同他同归于尽了呀!”
众魔有吸一口冷气者,大家一时默哀。
雪片在老头灰白头发和肩头积下一小块儿白,他顿会儿道:“神族一直靠着先帝支撑着,如果不是他,我们玄界早已经问鼎苍穹。天母这一步棋下得好啊,你们看现在,神族还有谁可同我们寒大将军匹敌?还有谁可以跟我们王一较高下?!如今天界北荒失守,将来南方海陆归我玄界不过迟早之事……”
“这么多年,我们守着这苦寒之地,也是时候让我们享享那天府之地了!”一魔奋声道。
“现在已经可以向东南搬迁,前几年我们这里去了两家,听说遍地是金银,粮食都是用车拖回家的,还可以养一院子奴仆呢!”
“……”
众者七嘴八舌议论开来,老头昏懵的双眼里却有些忧色。他是自南方一路游旅过来的,这些年大地上腐烂的尸骸他见多了,无论是魔还是神,都将为这场盛战付出血的代价……
“说来我也听过另一件趣事……九年前玉山决战之后,忽生起一股戾气,导致魔神互相厮杀,最后制止了这一场恶战的是一位女子……”老头停下来喝酒,喝完了酒接着道:“那女子身上拥有纯净之灵,在双方打得不可开交的时候,她用自己的血灵化开了那些戾气,用自己的肉体挡在了我们王的身前,受了天界现任天帝一剑!”
“她是谁?”
“修的什么灵力竟然这么厉害?”
“她是冒死救王还是要救所有人?”
老头一笑,“天寒地冻的不容易,各位听客洒些酒钱如何?”
大家正听在兴头上,自然不肯罢休,便有些手头宽裕的或者心痒难耐的掏出些碎银子放在案上。
老头也不看有了多少银子,只是微眯着眼,听身边动静小了,便饮完酒继续说下去。
“此女子,正是我王唯一收下的女弟子。当年她只是一名弃婴,幸被王一念慈心带回养大,并且亲自教导,这才有了她那一身奇异高强的本领呀。”
有人问:“那她……死了?”
老头摇头,侧首望向雪镇那座常年冰雪厚封的山,“她现下便在那雪山之巅上疗伤。”
“不可能!雪山之巅从没有人可以登足,那上面连最耐寒的野兽都活不了,怎么可能疗伤选那里呢?老人家喝醉了怕是……天色也不早了,回了吧大家……”
“哈哈,走吧走吧……”
天空灰蒙,白雪漫漫,冰河之上很快只剩下老者孤独的停留。他起身拍掉头顶积雪时,一个脆亮的声音在他耳边欢快响起,“老先生,那你知道那雪山之巅上,九年以来,日日夜夜守着那女子的是谁吗?”
老者抬头,便见一面生又长得俏生生的女孩儿不知何时站在自己案前。她衣饰颇华丽,面上脂粉合宜,犹如大户人家出来的小女儿。
女孩面色由笑转怒道:“你就说知道不知道!”
老者回过神,“啊……老朽不知。”
女孩双手叉腰,佯装怒吓之态,“就是本姑娘!你!不可再到处散布谣言说今日这番话,若再让本姑娘听见,必将你捆起来交给府衙!打扰了姑娘清修,王也是饶不了你的!哼!你可听明白了?”
老者连忙点头,“是是是……”
不远处一位深裘冷颜的男子,正经过这一处。他步履从容,神态清寒,行过老者身畔时,清冷道了句:“青云,走吧。”
老者跟前的女孩直起腰身,放下双手,恭敬笑应:“是!”
老者颤巍巍站起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