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梵与风媱在园内漫步多时,说说行行,不觉天光渐暗,出了竹林,忽见一人工开凿之湖。水面上薄冰漂浮,一条石板路,蜿蜒伸向一精致水榭。水榭盘延尽头,有一碧衣女子迎风而立,身影袅娜纤长,款款踏出廊头,脚踏薄冰,凌波微步,步步生莲。
风媱望去,道:“像是茗曦。”
君梵也见到,“我们回去吧。”
风媱见君梵步伐微急,心中不解。
北帝这一场家宴,风媱是不去的。兴儿陪着瑾穆一起,是以只她一人留在正阳宫,待在屋里。
屋内一人,围一炉火,捧一卷书。
闻屋外飒飒风声,观漫漫飞雪。
时间犹似停顿。
一只青鸟穿过飞雪,越过廊外灯火,自半开的窗子飞来,寻着谁的身影。
风媱放下书卷,蓦然起身,接过青鸟嘴中锦帛,满心沉重打开来看,只见其间一个“好”字。又不禁如饮了一杯苦甜交融的水。
她于炉旁安坐,仔细望着这简单得过分的“好”字,走了神。
玄界此时也该是冰雪覆盖才对,师父和寒尘是否会想念自己?若不想念,是否她也只是可有可无?那自己是否可以不再回去?若永远不回去又当如何?
风媱觉得自己的心快不能由自己掌控了般。一想到要离开君梵,只是想想,也觉异常难舍……
炭火噼里啪啦炸响,溅出一阵火花来。
又遥遥传来一阵丝竹之音,伴着歌女的歌声,婉转低回,好似唱着这安宁祥和、富贵堂皇的一切。
风媱回神,捧起书卷,继续看起来。
几炉火烧尽,她自己也乏了,遂洗漱一番,便入睡。床榻上辗转几回,方才捻诀,灭了屋内所有灯火。
不知是睡了多久,忽觉自己榻畔坐有一人,她于黑暗之中一手拂过去,却被一手反握住。那温暖宽大的掌心,指腹略有薄茧,骨肉匀称有力。她疑唤:“君梵?”
“是我。”
风媱点起一灯,借着灯火,见真是君梵坐在榻侧,神色略显疲惫,一双眸子星辰般正瞧着自己。
“宴散已晚,来时你已经睡下,只觉很是想见你,所以擅自闯入,就陪你待一会儿。”酒味随着他的话语淡淡散开。
风媱往里面让了让,“不如……躺一会儿吧……”
她这话方才说完,君梵已经躺好了身子。
她想着自己如今这副模样,多半是无事的,况且鸿蒙境内,自己跟君梵还是同床共枕好一段时日的。
她道:“那个,我们说完话,你就回去吧。”
君梵侧卧,将她搂入怀里,“今日宴会之上……”
“嗯?”
“北帝当面说了我与茗曦婚事……”
风媱瞬时觉着似自头顶浇下一盆冷水来那般狼狈不堪,冷却了方才所有情绪,她推开他,“婚事?”
面对他,她觉着自己是自卑的。这自卑源于他的身份和优秀,而反光观自身,连自己从哪里来的都不知道,是否是被父母遗弃的也不知道。虽有一师父,可这师父,似乎也对她可有可无。遇如此险境,他也只一个“好”字打发。这么多年,连灵力都没什么长进。所以,她觉得同君梵相比,自己实在太过微小,微小到不值一提。若非君梵明确表露欢喜之情,她是没有勇气去欢喜他,同他并肩而立的。
此时听他说起什么“婚事”,先前的迷茫散去,思绪瞬时清醒。
他若有更好的选择,她自当成全的。
他再次将她搂住,“此时亲口告诉你是不想你听见风言风语伤心,阿媱,我只要你。”
风媱闭眸难言,泪水不觉流淌。
到第二日,君梵和风媱离开北荒王宫。
去天宫。
次日,那药师寻来的药材、配好的药包、着小仙送入了天宫,道是每日泡浴配以内服,三日可奏效。
风媱每日照着那药方子使,果真毛发大肆脱落。到第三日,身子光洁如初,只满头白发未黑。
药师又亲自来看,道是不必急,待黑发长出来了就是。
风媱仔细谢了他,亲送他出宫,一面又向他讨教了治这毒虫的解法,这药师心胸开阔,也不藏匿,见她是小辈又虚心讨教,便一一告知她。
天宫中酷寒远去,唯余漫漫清风,气温和畅,祥云瑞霭,喷吐翻涌。
君梵安坐于殿内处理事务,寥寥倦色,见她到来,全无踪影。他见她一袭浅蓝衣裙,雪发如瀑长泻披散,瞧着别有韵味。不禁唇角扬起道:“阿媱,过来坐。”
风媱至他身旁安坐,“药师说头发需慢慢长出新发来。”
君梵抚摸这一头雪发,柔声道:“还是这般顺眼。”
风媱笑了笑。
两人又再说些话,风媱便往绥明斋去。
到得正门口,闻几个小仙娥正笑语,本不留心,却听得她们分明是在说自己,遂止了步。
“……这个叫风媱的既无家世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