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汤面端上来时玄冥问那老妪,“今年高寿?”
“五万一千一百九十九岁了……”
“你祖上是否有一位名叫佴衣的?”
老妪不知,转身问一旁的老伴,那老人点头,说已去世多年,问玄冥怎知,玄冥道:“她生前也是在此卖汤面,我来吃过。”
那老妪低“唔”了一声,自去弯身忙碌。
风媱叹道:“五万多岁就这般老态,师父二十万岁有余却这般年轻,他们心内该多大感慨……”
玄冥解说道:“魔分血脉,天魔元灵正统血脉可享有的寿命与后天可修炼的灵力皆无法估量,其余魔灵后代也有几十万年可活的,也有十来万年可活的,其可修持的灵力也在中上摇摆,最差是与人结合,寿命与可修灵力皆会大减。”
风媱探问道:“那师父一定是那天魔元灵直系后裔了?”
玄冥凝视她,神色深深,“庆幸我是。”
风媱呆愣,觉得师父今日着实反常,态度比以往温和了些。她心想:莫不是自己初来玄界,师父担心不适应,因此不禁体贴了一些?
她也不多思,埋首吃面去了。因空腹许久,吃着倒也食香味足,偌大一碗面,很快便吃完了一大半。
玄冥望着此时的风媱,遥想当年年幼的自己因受不了母后的高强训练而逃出,在外流连两月几乎颗米不进,就在快要饿晕之时,是那名唤佴衣的女子施了一碗清汤面给他,那是他第一次吃出食物本味,当时入腹的每一口,好似比过他之前所吃的任何一种佳肴……
他递给她一杯热水,“再来一碗?”
风媱笑着摆手。
吃完面,两位老人也准备收摊,说是待会儿要去参加城西的大祭祀。老妇人拿出一盏灯,说是自己亲手所制。那是两个红布罩起来的长形灯,上面以白色的颜料画了几朵雪花,画虽粗糙些,灯的做工却精巧细密。
“今日祭天,事关下半年福祸,你们也该去……”
冬至虽气温稍缓,但柔和的寒气仍然是寒气,风媱裹了这么多仍旧觉冷。
她见师父只是稍穿厚实一些,并未罩件外氅遮寒,便建议回宫。
玄冥却似乎兴致颇佳,道:“你应未见过祭祀,不妨去看看。”
风媱自然感兴趣,可是,“我怕师父冻着了。”
玄冥一路握着她的手,知她手一直是冷冰冰的,不禁心下一沉。他知晓风媱少时为他过度消耗灵力,方才导致体质比别人贫弱一些,加之此地有父王灵力护持,她若是有神族之灵,在此会因体内神灵与魔灵相抗灵力大减不提,更会渐渐消耗身子,早早殒命……
他伸手握住她手,以事实说话,“冷吗?”
风媱莞尔。
师父的手温暖如夏阳。
走是不走了,飞行与骑马又风寒重,玄冥倒是得了个好主意,便是去一家做输运生意的铺子,租了一辆舆鸟去西郊。那是将舆悬垂于重明鸟之身而行的飞行工具。以轻而质坚的木材打造舆身,里面布置精美,几上有茶果,设大窗可观风景。足可乘四人,
风媱新奇不已。
可惜夜很深厚,见不着一颗星子,坐在上面推窗下望,倒有万家灯火一起亮着,也堪比星辰,引人无限遐思。
这里是玄都,是师父的家国与天下,是他要终身为之谋划辛劳之所终。风媱思及此,忧从中来。
重明鸟飞得及其悠哉,巨翅扇合,眼观两面,一副晕晕欲睡之态,许是因被魔喂养太久,野性失尽了。
风媱俯趴窗沿,忆起天河那一个晨曦,想起那一抹高洁无尘的影子,这些关于守护家国之感想是那位男子赋予她心头。
两人到达城西祭天之地时,祭天仪式已经开始。
祭坛周身是无法站立下去了,魔已然满聚。旁边有一处高地是一片平坦草地,虽也围拢了魔群,但尚算松缓,他们便于此寻了一处位置站定。
大家手中提的红灯皆已点燃,红彤彤,星点点,成千上万聚在一起,灿烈而盛大。
魔们神情肃穆恭敬,一齐望向中间高坛之地。
风媱顺势而望,见一名身着羽衣,戴一顶黑长羽大帽,面上涂染一片惨白,又赤足的分不清老少的男子于坛央,双手划动一些怪异手势,口内念念有词。
他面前规整摆放八盆燎炉,碳火正旺,里面各置有一面巨型龟甲。
戌时及终之时,有九名裸露上身的健壮青年各牵着纯色的彘、牛、羊上坛。
又有一名女子,着宽大玄色长袍赤足而上,及膝乌发披散,一张面容美得干净又利落,不娇不媚,满是灵气。惹得风媱不禁多看几眼。她手中托着一把银白长柄宽刀,走近那羽衣魔身旁站立。
那魔拿过玄衣女子手中银刀,一挥手抹了九头牲畜的咽喉,血迸飞溅……
风媱不禁扭头而避。
玄冥伸手将她头倚在自己胸膛。
风媱下望,见自己手中灯不知何时也已点燃,紫红的光泽在黑暗里明明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