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梵案前不时有人来敬酒,举止大多敬敬畏畏,口内不过美誉言词。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君梵也不知喝了多少酒,纵使海量,也是几分醉意袭上头,正有退意,岂料又上来一位立于他案前。他抬首望去,见是一碧衣女子,雪肤花貌,嫣然而笑,亭亭而立,宛然一朵雕工精细的玉芙蓉。正是茗曦。君梵便顺手持爵起身来。
“茗曦前来敬太子一杯。”
“请。”言罢,正欲饮酒,这才发现竟是空爵。他正待递给案侧随侍的小婢。
茗曦见此若有所思,朱唇轻启,“多年前,与太子初见,你与三弟在锦华宫兴来饮酒,那一日我也喝了不少,舞了几曲,最后那一曲还未舞完你们便醉了过去……”
君梵接过酒爵,笑道:“那时,我们还是少年模样。”
茗曦笑颜明媚,望他道:“人生百世,神族万年,皆是瞬然之间,现下我们都已成年,你也成了太子。”
君梵自小与瑾穆相和,因此会书信让他去天廷游玩小住,偶尔他也来北荒拜访,一来二去,和茗曦自然也有些交集。只是君梵不常来北荒,加之茗曦后来一直四方游学,几千年碰面一回成了常态。
瑾穆此时凑身过来,笑道:“二姐如今已是学成归来,以后你们有事没事多多走动才是。”
君梵抿尽杯中酒,“常听瑾穆提起,说你四处游学,遍访高人名士,所学甚广,本王今日有幸,不知女公子都专攻那一面?”
茗曦脑海间忆起少年君梵练琴时的模样。一袭白衣,容貌俊朗,神情淡远,温时润如玉,冷时清如皎皎月色,厉时锋芒乍起……那些遥远如隔世的记忆不知为何深深植根于她灵台深处,经久不忘。
面对君梵的问答,瑾穆见她久不回答,正待替她解说,她却莞尔一笑道:“我也不喜武,懒怠动,不过是做些管弦诗书类的,悠哉悠哉打发时日罢了。”
“倒是女子该习的,莫道如今气韵如霜雪晶莹剔透,原来是为这些性灵之物所薰染。”
茗曦一时面显霞光。
瑾穆觑见更确定心中疑虑,不禁笑抿一杯。
“也因如此,心中一直想着当年教导太子学琴的那位师父,他琴艺高绝,若能得他老人家指点一二,茗曦死也少一恨事。”
君梵怅然道:“可惜尊师近年来音讯全无,本王也是多年未见他。”
茗曦不知,一时惊讶,只得止了后话,宽慰道:“尊师是逍遥人物,定是在天地某处游山乐水去了,也定在某一处远远关注太子呢。”
君梵一笑,“本王也这般想。”
瑾穆道:“二姐真真是一朵解语花,殿下,你瞧着呢?”
“自然。”
言罢三人同饮一杯。
再说一些话,茗曦方才回身。
君梵这时同瑾穆道:“本王也该走了,这就去同北帝知会一声。”
瑾穆知君梵行事有自己的主意,可现下天色已晚,只得道:“我还想着今夜再同你醉饮一回,当然不是在这儿,是在我新建的一个园子里,那儿清净。”
“本王疑虑未解,还得再去理清楚。再者宫中事务日日叠加,要处理。穆,北荒是天界重地,将来与魔族战事起,这里必定首当其冲,你和朔月多费心尽力才是。”
瑾穆知他心思已定,便不再多言。
“自然……我送送你,再召一些侍从送你回天宫吧。”
“不必,雪落已在宫外等候。”
瑾穆颔首,心中不舍也不再留,便随他去同父王辞别,再亲送至宫门口,一路上两人又再叙说诸多事宜,方才分别。
待茗曦再望向自己心所紧系之地时,那一抹月华净影已经消失。又见三弟也不知何时离席,猜想他必定是去了,她便也起身向外行去。
殿外月色如洗,灯火煌煌,伊人独倚长廊,展望星月。
“星星点点满情思,碎散苍穹君不知……”
宫门外雪洛正牵着一匹红棕色天马伫立等候,主仆二人仿佛心意相通皆是瞬间望向对方。
君梵跨步过去,雪落躬身行礼。
君梵接过缰绳道:“本王回天宫,你去办我交代你的事情。”
她见他身上有些酒气,神情亦是醺然,心中不很放心,“时已亥时,殿下若执意要走,不如臣先陪殿下回天廷,再去办事不迟。”
君梵望向她,见她一如往常般面目清冷。仰头月是银盘,星华璀璨,清风拂面,不禁一洗方才酒食之气,朗然一笑道:“皓月秋风,乃是最佳时辰。”思绪流转间,又敛笑嘱咐她道:“你此去寻玄冥探渡化地魔兽进展如何,自己留心为上。”
“殿下放心。”
君梵遂踩蹬上马,握紧缰绳,骑着天马凌空直入九重霄。
雪落便自驭云而去。
天马一行数里,至天宫也已寅时。
天廷万年如常,夜夜有圆月西悬,皎洁明亮,将天廷金碧辉煌的宫殿映照出另一番意趣。时值日旦,巡夜的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