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鼐的脸色难看,主要原因不是因为在肩膀受伤,而是因为顺军的伤亡实在是太大了。
在驱赶了进攻的清军之后,张鼐发现,顺军伤亡之大,超出想象。
为了知道确切的伤亡,张鼐派遣在车营防御,得以保全的唐通部去收割首级,并且分门别类。
一共砍得了首级六千四百多颗,但其中至少有两千颗属于包衣的,如果算上被打碎的尸体、逃回营因重伤而死的,清军折损士兵也不过是五千人。当然,这是最低的,因为清军还有大量失去战斗力的伤兵,而战马损失了很多,火炮几乎全部折损在了脊线左近。
但顺军呢,有九千人死亡,因为大量人受伤,会在痛苦之中渡过余生,因此在三天内,这个数字肯定能超过一万一千人。当然,张鼐这是把征来的壮丁夫子也算在里面,除却这些壮丁,顺军的阵亡也不会低于七千人,算上失去战斗力的,右翼顺军三分之一的力量折损掉了。
这还是顺军取得战场胜利的情况下,而绝大部分的阵亡发生在脊线血性的肉搏战中,张鼐亲眼见证了清军甲兵的剽悍勇武,这些出身白山黑水的士兵,披挂双层甲,甚至三层甲,在肉搏战中展现出了超卓的武艺,顺军之中不乏与之媲美的精兵,但大部分的顺军无法与之抗衡。
顺军在纪律、战斗意志上,也稍逊于清军。
在脊线争夺中,张鼐只能把预备队一支一支的派遣上去消耗,去面对那些死战不退的家伙,尤其是野人女真,重甲冲锋,受创之后仍然敢战,一直打到死为止,让很多顺军为之胆寒。
而更为可怕的是,清军主力未损,真正被打残的是藩下军队,折损过半,而两白旗和汉军旗,更多的是折损战马,另外就是火炮折损多些,至于野人女真,张鼐不认为清军会把他们算成多么重要的损伤。
“汝侯,清军长于近战搏杀,而我军各式底牌已经齐出,日后作战必然艰难,若以血肉消耗,我军未必是其对手呀。”张鼐对刘宗敏说道。
刘宗敏微微点头:“但此时也不是要立刻撤退的,我会派人禀告皇上,之后再做主张。”
清军大营。
清军诸将列于多尔衮左右两侧,个个低头不敢言语,与初次开战时候相比,这里出现了两个空缺,一个是恭顺王孔有德,他率领的藩下军队折损了过半,本人也受伤,虽然只是手臂被铳子擦伤,但却以此为理由,拒绝列席,算是表达对多尔衮最大的不满。
第二个就是多尔衮的亲信大将何洛会,他率领五千骑兵冲进敌营,再也没有返回,有人传言他投降流贼,但更有可能是阵亡在顺军车营下。
但诸王和将领们却无一人质疑多尔衮,哪怕是豪格,都平淡的看着眼前的一切。
两蓝旗在右翼的进攻手受损不小,他的正蓝旗折损了七百多人,但这对他来说,却也算是因祸得福,得到了诸多支援的阿济格进攻失败,多尔衮只能把他撤职,右翼交给了豪格。
而豪格心情不错的原因还有多尔衮兄弟的两白旗折损很大,尤其是何洛会带去的两千人,回来了一半,而且个个丢盔弃甲,论起来,两白旗的伤亡不亚于两蓝旗。
两白旗以为可以突破之后抢功,却抢了一颗炸弹,折损最大,因此鳌拜等两黄旗的人同样选择了沉默。
“我以为你们会有人提出退兵。”多尔衮环视一周,淡淡说道。
退兵是不可能退兵的,为了这次西征,满清空国而出,多尔衮把身家性命押在了上面,若是遭遇不利就退兵,是交代不过去的。
但面对巨大的伤亡,每个人心里都是不满,这么严重的伤亡,大家都想不到上一次是什么时候了。
没有人敢于说话,这里不是多尔衮的亲信,就是地位远低于他的人,那些有胆子又有地位可以置疑他的,被他留在了盛京,只有豪格被带来了,原因只是豪格是一个不稳定因素,无法除去,只能带在身边压制住。
因此,当安静一会后,豪格淡淡说道:“退兵做什么,今日一仗失败,是因为阿济格的进攻优柔寡断,投机取巧。想要一仗就把对方右翼打趴下,试想,人家流贼能把朱明给灭了,和朱明打了十几年,怎么可能不能打。”
“哦,肃亲王这么说,是有方略了?”多尔衮眯眼问道。
豪格摊开手:“我能有什么方略呢,若是依着我,死缠烂打就是了。那脊线上的战斗我也看了,流贼是比明军能打,但尼堪就是尼堪,肉搏战的本事是不如咱们诸绅的,一个不怕死的野人女真能打三个流贼。
而两日作战,我们也看出来了,流贼是比咱们人多,但多不了多少,其中还夹着不少明军投降的。
所以,咱们明日大可直接进攻死缠烂打就行,就和顺军拼消耗,咱们再死五千,就能换对面一万五,加上这几日死的,顺军就得死两三万,若还能坚持住,那就他们厉害,咱们退兵就是了。”
众人似乎对豪格这个笨办法感觉不屑一顾,但也想不到其余的好办法。
多尔衮淡然一笑,说道:“原想着破了流贼右翼,就能长驱直入,灭了这支流贼,现在看来,并没有那么简单。肃亲王说的有道理,流贼再能打,也不如咱们八旗能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