蒲台。
风从东北方向吹来,一艘三角帆船靠近了旗舰东方号。
随着号炮声响起,船上随即响起了以喇叭和小鼓奏起的军乐,急促而又铿锵有力,船艉楼上,陈六子下达了命令:“司令长官到,列队,行礼!”
在船舱里,两列士兵随即奔出,他们都戴着牛皮制作的三角军帽,正前单角上镶嵌有铜制的帽徽,双排扣的上衣,显的身姿笔挺,黑色的裤子,让人挺拔。
所有人手持一杆火绳枪,手臂之上有火绳缠绕,而两具挎包交叉悬挂在肩膀上,左面是水壶和医疗包,右面则是弹药盒子与刺刀。
当李肇基登上东方号的时候,士兵们已经列成一排,持枪注视,李肇基佩刀从队列前走过,冲着士兵们微微点头。
“真是威风呀。”
在船艉楼上,一个青年文士忍不住赞叹说道,他正是陈上川,而在他一侧的中年男人则是说:“沐猴而冠的商贾罢了。”
这人是陈子壮的长子陈怀仁,一直在团防局里担任帮办,协助他那个因为年迈而精力不足的父亲抓住团练,这一次,陈怀仁领着船队来,参与对四姓海盗的围剿。
明末文人喜好兵事,陈怀仁也不例外,陈怀仁纸上谈兵惯了,非要亲眼看看这被众人交口称赞的东方商社水师是什么模样。
李肇基检阅了船上的武装人员和水手,他照例与这些基层士兵笑谈几句。
他的一切都是从这艘船上开始的,对东方号充满了熟悉感,但每次登船的时候,熟悉的面孔都在变少,熟悉的场景也在变幻。
船上的人有些升任的高阶职务,有些战死了,而这艘船经过了三次整修和一次重建,也是大不一样了。
而在这次出征之前,李肇基在淡水整编,正式建立了海军,东方号所在的炮舰队,则被定为第一舰队,而桨帆舰队,则是第二舰队,东方号和淡水河号,分别称为旗舰。
只不过,第一舰队的船只都是从武装商船里抽调的,战后肯定会解散去进行贸易,所以不用设舰队司令,李肇基兼任了第一舰队司令。
“陈兄这话说的差了,李掌柜虽然出身草莽,白手起家,但每每行事,多有豪侠仗义之举,乃是不世出的豪杰。这舰队越发规矩,军纪森严,于朝廷破贼剿寇,也是有益处的。”陈上川说道。
陈怀仁瞥了他一眼,说道:“胜才兄,你现在李肇基社中行走,自然说话向着他了。可你莫要忘了,你是我大明之人,莫要失了文人的风骨,浸染了商贾的铜臭。
你现在也是举人了,委身于一商贾之下,实在不明智。
为兄奉劝你,还是闭门读书,研习经文,为来年会试做准备的好。”
说罢,陈怀仁拂袖而去,竟是连李肇基都不理。
李肇基哈哈一笑说:“走的好,他走了,就少了麻烦。这船上就只有一个陈先生了,看他那个模样,谁还不是个举人呢?”
“当不起大掌柜如此说,在下虽然已经中举,但学问还浅薄的很。”陈上川说道。
当日在澳门得了唐沐和李四知的赞助,幸运的考中了举人。
李肇基却是不在乎,拉着陈上川的手进了船艉楼,说道:“陈先生,你又不是一个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的迂腐之人。你要这么想,你考中举人,就是经世之才吗?
现如今大明危在旦夕,读书人要想报国,靠四书五经可不够。
哪怕不能整军经武,也该明白兵谷料民,刑名法术,不是吗?”
陈上川闻言,重重点头,李肇基说:“我这商社,虽然不是朝廷官府,但一应配置,却与官府无异。你在这里做事情,至少可学些经世致用的学问。
你若是把我造船练兵的本事学去了,说定匡扶社稷的救世之臣就是你了。”
“不敢,学生也就是想历练一二,日后多行善政,造福一方,也就是了。”陈上川说道。
李肇基说:“这好说,剿灭海贼之后,香港会开海关,你可供职其中。”
“多谢大掌柜。”陈上川抱拳说,他说:“在下有一请求,不知大掌柜可否应允。”
李肇基示意他说,陈上川说:“在下虽是文人,但也喜好武事,尤其在这商社之中,人人皆有武备,哪怕寻常水手,战时也有刀斧在手,独独在下一人两手空空......。”
“来来来......。”李肇基招呼陈上川上了二楼,这里一间小卧室,正是专属李肇基,里面有地图书册等物,而一旁舱壁上,挂着各式武器,燧发的手枪、各式刀剑。
“这把倭刀,缴获自佐渡,赠你如何?”李肇基将一把倭刀交到陈上川手中。
陈上川先是掂量了几下,又是拔刀在手,挥舞起来,颇有仪态。李肇基想起,初相识时,这位陈先生在粥棚相助,自称陈义略,想来自幼就喜欢云游,身上多少有些功夫。
中午,李肇基在东方号上宴请了两支舰队的主要军官,而下午进行了一次军议后,陈六子就带上第二舰队离开,向西航行。
陈上川有幸莅临军议,甚至在位置安排上,都高于陈怀仁,这让他非常欢喜。
虽然没有发言,但由此也知道了李肇基剿贼的海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