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
天香倚在冯素贞肩头，思及三年的分离，那点来之不易的轻快便立时消失无踪，她神情萧索，缄口不言。
不一时，两人追上了那匹此时正在路边啃草的马儿。
冯素贞轻轻挣了挣，“公主，你先松开我罢。”
“休想！”天香断然拒绝。
临行前，就那么些时光可以分享，她却仍要拒人千里之外。
简直岂有此理。
冯素贞轻叹一声，顺了公主心意，将她在怀里拢的更深。
隆冬夜寒，身后的人温暖如春，吐气如兰，天香心中留恋不已，胸口酸涩胀痛。
“三年时间，那么久；千里之外，那么远。若是，本公主实在忍不住，想见你，怎么办？”冯素贞的性子熬得住，天香却未必。
“公主想见我，只需飞鸿告知，若脱得开身，我便会回来见你。”
若脱得开身……天香怔了一怔，旋即自嘲的笑笑，这人可真是没诚意。
“冯素贞，你什么都不敢承诺，哪怕是骗骗我、哄我开心都不愿。”
“公主，我答应过你，再不会欺骗于你。”
冯素贞自己也是女人，如何不懂她的心思，也许说些甜言蜜语、海誓山盟，天香便放心让她去了。
然而不切实际的诺言若无法兑现，对天香岂非又造成二次伤害？
天香想着李兆廷与刘倩喜结连理时，冯素贞并未见如何痛苦；她心悦于己，雨夜强留一剑飘红时，也未见如何伤心。
“难道你心如铁石，不会痛的吗？”天香禁不住问道。
可若她真是个木人石心，又怎会，生发出爱这种感情呢？
“公主，人非草木，岂能无情，只是我笃定距离和时间不会影响你我。”
真乐观。天香暗自冷笑。
“呵，你对我这么有信心？你就不怕我孤寂空虚，转投了他人怀抱？”天香挑衅一般的语气，反正她过往同时喜欢两个人的情史也不是什么秘密。
“……”冯素贞怔愣片刻，须臾后，淡淡道，“如此也好，只要是公主你的选择，只要你感到快乐。”
天香若还是可以做那个恣意纵情、没心没肺的公主，岂不是比起与自己在一起强上许多——
可以在阳光下相恋，得到天下人的祝福；可以生儿育女，享受天伦之乐。
啪！！！
天香拧身回首，咬死牙根，狠狠给了她一记耳光。
“你混蛋！”
冯素贞若非混蛋，绝说不出如此的混账话来！
天香竟是才明白，她心里对自己并没有多少独占欲，是可以随随便便拱手让与他人的。无论是让给张绍民，还是一剑飘红，或者是以后其他什么无所谓的人。
自己于她而言，到底算什么？
冯素贞抬手抚了火辣辣的一边脸颊，一时有些懵了，自己又是如何惹恼了公主？
可回想一下，她也并不觉得自己说了什么过分的话，难道尊重公主的选择，让她快乐，是错的吗？
冯素贞的表情从错愕转为冷漠，言语更加冷淡到毫无波澜，仿佛刚才被打的不是自己，“公主，你转投他人，又希望我如何呢？”
天香挺直了腰背，努力要与她保持些许距离。
她压抑了心中哀伤，颤抖着声音问道，“你若转投他人，难道我会听之任之？难道我会如你一般，安之若素？”
冯素贞如此方知关节所在，只是若要她再回答一次，还会是那个同样答案。
“公主，你大可放心，我不会转投他人，无论男女。”这是一句抚慰，至少冯素贞如此认为。
“你！”冯素贞的这句回应，就像骄傲的宣战，天香无法体会到她的真心，反而感受到她斩钉截铁、不屑一顾的对抗——她深深不屑于天香的这一假设。
“公主也无需担忧，虽然我会待公主一心一意，却不会要求公主同样待我。”
“怎么，难道本公主做不到吗？”
“非也。只是……若是有更佳人选，公主又欢喜他更胜于我，我自是乐见其成，何苦约束于你。”
在冯素贞心中，公主与自己相恋，是步入了一条荆棘丛生之路，倘若能有机会脱身苦海，自己为她庆祝还来不及，又为何还要强求于她呢？
谁又能确认，这一次天香对自己的迷恋，以后不会是又一个如一剑飘红在她心中留下的那般小小涟漪。
于是，她甚至不在意公主对她能否从一而终，她始终要为天香留下退路。
“乐见其成？”
天香喃喃重复一遍，冯素贞果真大气洒脱。
“是，届时，你我之情自始不曾发生，我会为公主保守秘密，亦不会无谓纠缠，会保全公主体面。”冯素贞想着天香若真做了谁人妻子，她们的感情自始不被承认，不会被缅怀，不禁悲从中来，哽咽了声音继续道，“只要，公主敬我一分，早早……教我知道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