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嘉俊说:“生孩子是你的权利,不生孩子,也是你的权利。我爱的是你,如果你实在不愿意生,我尊重你的决定。”
诸葛亮敢摆空城计,是出于对司马懿多疑性格的了解。郭嘉俊敢这么说,一来是实在没有别的办法了,只能以退为进;二来,也是出于对范筠萱性格的了解。对于范筠萱这样的女人来说,只有得到了足够的尊重,才能给与相应的回报。现在,自己表明了立场,摆出了完全尊重她意愿的姿态,她的理智一定会让她慎重考虑的。
果不其然,郭嘉俊的话让范筠萱感动,也让她难受,因为郭嘉俊的神情在告诉她,如果她真的做掉孩子,他会有多痛苦。她怎忍心让面前这个为自己所爱,也深爱自己的男人那么痛苦?因为爱,他选择了向自己妥协,可自己又为他做了什么?难道自己真的能狠下心来让他背负一辈子没有孩子的痛苦吗?这么做也未免太绝情,太自私了。几乎是一瞬间,范筠萱固守的丁克信念被打破了,她向郭嘉俊承诺,不打胎,要生下孩子。郭嘉俊的兴奋之情是无法遏制的,忘记了场合,忘记了身份,如同孩子般蹦到范筠萱旁边,对范筠萱又亲又搂,兴奋地大呼小叫:“真的吗?你真地同意生下孩子了?我要当爸爸了,我真的要当爸爸了吗?”
范筠萱赶忙制止他:“这是公共场所。”
郭嘉俊环顾四周,咖啡馆里的客人和侍者们的眼球都被他们吸引了过来,他急忙结账,拉着范筠萱往家走,他迫不及待地要把这个好消息告诉盼孙子盼得眼红的老妈。
得知范筠萱决定要生下孩子了,嘉俊妈果然乐得合不拢嘴,她跟范筠萱聊起了家常。嘉俊妈说:“我和嘉俊他爸年轻的时候,不像你们现在,总去什么舞厅啊,酒吧啊,健身房啊,那时候,我们下了班就老老实实回家里做家务。家务活做完了,总得找点话题聊聊吧,我们基本都是在聊孩子。要是没有嘉俊,我和他基本上就没什么聊天的话题了。你和嘉俊呢,结婚时间不长,能聊的事还挺多,再过几年,该聊的也都聊得差不多了,要是没有孩子,你们大眼瞪小眼的,就没意思了。没孩子,心都是空的。”
不怕神一样的对手,就怕猪一样的队友。郭嘉俊知道范筠萱不喜欢听这种话,那种死气沉沉的生活是范筠萱最反感的。他急忙制止母亲再说下去,找了个别的话题打岔。
范筠萱出于对郭嘉俊的爱,正想着怎么压抑对孩子的反感情绪,准备迎接孩子的出生,不想,嘉俊妈的话又把她的反感情绪给激发出来了,她的生活似乎一下子被拉到了十年之后,自己跟嘉俊没别的事儿可聊了,只能聊孩子了。那样的生活,范筠萱从没想过,也不敢想象,因为那实在不是她想要的生活。
人生最大的悲剧是什么?是婚姻失败了?还是手头没钱了?在范筠萱看来,这些都不是最大的悲剧。人生最大的悲剧是,明知道自己想过什么样的生活,却求而不得;明知自己不想过什么样的生活,却不得不受人摆布。作为一个有知识,有文化,追求思想独立与生活自主的女人,范筠萱觉得此时的自己受到了莫大的欺辱,而欺辱她的,不是别人,居然是自己身边最亲近的人,这更让她难受。这些最亲的人,在自己遭受苦难时,一定会挺身而出,来帮自己解围,但是,此时的他们,却成了自己痛苦的根源。她感觉自己像是一只被蜘蛛网困住的小飞虫,无法挣脱网的束缚,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厄运的来临。生了孩子,就意味着自由生活被吞噬。小飞虫在看到蜘蛛吞噬自己之前,一定很不甘心,一定要奋力挣扎,此时的她,也不甘心,也要奋力挣扎。可是,小飞虫的挣扎,只会引发蜘蛛更大的吞噬欲,而自己的挣扎,会导致亲人的痛苦。她不是飞虫,亲人们也不是蜘蛛,她必须要考虑他们的感受,可是,他们却没有一个人能理解自己。自己不想要孩子,他们觉得是错误的。在他们看来,随大流的生活才是正确的生活,可是,在自己看来,过自己想要过的生活,才是正确而美好的。自己想要过没有孩子的生活,有更多自由空间的生活,难道有错吗?
第二天午饭后,在服装公司的休息室,范筠萱把自己怀孕的事跟两个闺蜜说了。两个闺蜜险些惊掉下巴。任丽埋怨道:“你怎么这么不小心啊?赶紧到医院把孩子打了。”范筠萱木然地摇了摇头。任丽更吃惊:“合着,咱们的丁克联盟,现在就剩我一个了,我成孤家寡人了我!”范筠萱没有过多解释什么,神情上表现出太多的无奈。
王佳怡说:“你那么坚决地不想要孩子,现在居然也动摇了,可见,人生真的是很无奈。”
范筠萱说:“我现在脑海里只有四个字。”
任丽好奇地问:“哪四个字?”
“亲情勒索。”范筠萱说。
“亲情勒索?”任丽不解地问,“什么是亲情勒索?”
范筠萱说:“以亲情为手段,要求亲人按照自己的意志去做,如果不顺从他们的意志,他们就会难过,生气,你不得不向他们妥协,因为你有维护亲情的责任。亲情、爱情,可以给人带来幸福,也可以给人带来伤害,这就是我现在最大的体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