迎亲队伍中的亲朋也急切的呼唤冷战。
“冷战你醒醒,我是黑脸叔,今天你大婚,叔当鞭炮手,你可得让叔把这个鞭炮手当全活儿。”
“冷战,冷战,你那新媳妇儿一直在哭呢。”
……
一时,弄得给出殡叫魂儿似的。
冷战靠在二叔的怀里,慢慢睁开双眼,他面对棉厂大门,睁开双眼便望向棉厂,望向棉厂的贾玉轩。
贾玉轩站在大门里面的十几步之遥,他身边站着凤鸣,陈科长,以及手持电棍的众保安。
冷战很吃力的笑了,还是那种很无赖、很无奈又不甘心的苦笑。
贾玉轩一如既往的镇定自若,他回以一个静水流深的微笑,自信而从容。
冷战心里又一阵一阵发凉。
此刻他心里清楚的很,即便贾玉轩不是棉厂厂长,他冷战也斗不过他。即便贾玉轩不是公家人,他冷战也斗不过他。因为他那种自信坦然又无畏的气质,是从骨子里透出来的,那是与生俱来的东西,与他的生命同时存在。
也许自己真的只是个败类,是个垃圾。冷战心里想。自己冲动时做的那些事,事后连他自己都觉得很无耻。
其实呢,河滩杂林那件事之后,他铁了心要放下那份执念,这才急着结婚。可以,是冷辉极力劝他来个最后的疯狂,恶心一下贾玉轩和凤鸣,向全县人炫耀一下他冷战娶的老婆比凤鸣的年龄还小,比凤鸣的身材还高很多,有一米七多,相貌也不差。
本来放下的执念,冷辉这一撺掇,便有了今天这档子事。
“冷辉呢?”冷战问。他半睁的双眼开始在眼前的人脸上左右搜索。因为冷辉是男娶客,此刻他应该也在迎亲队伍中。
“早蹿没影了。”有人说。
冷战感觉他这次被冷辉给害了。疲惫至极的他,只想睡,永远的睡去,接下来便不省人事了。
冷战双眼紧闭,昏迷过去,众人也不知是死是活。
人群外的新娘又哇的一声大哭起来。于她来说,从冷战说要娶她那一刻,她就分不清是梦是现实了,脸上绽放着幸福而迷人的笑,走路,说话,吃饭,睡觉,突然跟变了个人。特别是今天,多风光的事情,跟戏里一模一样,她头戴凤冠,身穿霞帔,前呼后拥的上了大花轿,她村里人都快羡慕死了。可正风光呢,怎么突然就变成这个样子,送亲队伍中的男女送客都是娘家人,新郎被打成这个样子,丢人现眼不说,万一新郎死了,她可怎么办吧。
新娘此刻的心情,是曲终人散之后锣鼓歇的绝望。
二叔是连声呼唤侄子:“战儿,战儿……”
迎亲队伍中的亲朋又来一阵出殡叫魂似的呼唤。
冷战只是受了皮肉外伤,他清清楚楚的听了二叔和亲朋们在叫他,可他就是懒得答应,此刻,他只想一个人静静地躺着,永远的躺着,躺到天昏地暗,躺到死去。
冷战的二叔有些腾,他见冷战不吭声,以为被打死了,也不知道探探他的鼻息,立即就悲痛万分,怒火万丈。
在农村,什么叫有理,什么叫没理,人一旦被打死了,就是占了天大的理。
二叔丢下冷战,刺的一下跳起来,振膊高呼:“保安打死人了!公家的人打死我们老百姓了!我们跟他们拼命!进厂一把火烧了他们的厂房去……”
迎亲队伍之中大部份都是年轻人,冷战的二叔一声令下,他们像狼一样,杀气腾腾的跳跃着去攀登钢管铁门。
众保安见状,立即拿出电棍,像捅马蜂窝一样,隔着钢管铁门捅了起来,以阻止他们翻进厂。
乐器班和抬轿牵马的人,都是花钱雇来的,他们起初只是看戏围观,并不参与。但他们受雇于冷战,新娘不娶到新郎家里拜天地,他们拿不到钱。现在见新郎不省人事,也不知道死活,虽然不直接参与,却在外围摇旗呐喊,鼓舞士气,为迎亲队伍助威。
贾玉轩一听对方要进厂放火,一下子想到他们刚才鸣放的鞭炮和大雷子,担心事情向着不可收拾的地步发生,他急忙问陈科长:“保安大队和交通部门的救援怎么还没到?”
陈科长赶紧让保安骑车去大办公室打电话询问,很快,打电话的保安便骑飞车回来说,早出发了,估计快到了。
迎亲中的一个年轻人,正攀登到高处,突然被几个保安联手给捅得双脚脱离了钢管,呼哧一下悬吊在半空,像垂在钓钩上的大死鱼一样,直通通的垂着身体。一个保安又立即使劲捅他的双脚不让他探到落脚点,另一个保安则不停的捅他的双手,那年轻人的手被捅的疼痛不过,双手一松,扑通一声掉了下来,正好砸在冷战的身上。
冷战正闭着双眼养神呢,沉寂到痛苦悲壮的深渊里不愿自拔,不愿苏醒,突然被这一砸,疼得他立即清醒了,他啊的一声大叫,睁开了双眼,人也坐了起来。
这个时候,厂里的职工已经从东门回厂了,直奔西门而来。他们如一股汹涌的五彩潮水,以最快的速度,呼呼啦啦的从东边的大道上涌了过来,簇拥在贾玉轩身后的不远处,望着大门外的人群,摩拳擦掌,拭目以待。
迎亲队伍见冷战醒来,又见棉花厂人多势众,也不愿意多与棉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