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天,八点差五分的时候,凤鸣掀开结算室的蓝色蓝布棉帘,里面的门是虚掩着,说明已有人来了,她推门进去,只见翁会计正蹲在炉子前倒换媒球。
“就剩几个眼儿红着。”翁会计一看到凤鸣便说。
“没灭就好。”凤鸣附和着,提起了提炉火旁边的铝水壶,吃惊的说道,“一壶水快熬干了。”说罢,她提起水壶出去接水了。
凤鸣现在已经是结算室的正式一员了。她是在贾玉轩去车间巡视之后的第三天来结算室上班的。
贾玉轩去车间巡视遇见凤鸣那天,是阴历九月二十八,凤鸣是阴历十月初二到结算室上班,现在已经阴历十月下旬了,到今天为止,凤鸣已在经结算室上班二十多天了,算盘的加减乘除基础运用,已基本掌握,晚上下班,结算室要加班整理当天的票据,汇总数据,晚上忙到八九点,更甚者的会忙到十来点。
凤鸣现在也可以把算盘拨得啪啪响了,晚上也帮着摞帐了。
直到现在,凤鸣晚上躺床上想起这件事,还像做梦一样,她无论如何也没想到这么风光体面的工作会让她摊上。并且,她心仪的人每次看到她都微笑着主动与她打招呼。
她也知道,这都是因为沾了嫂子娘家的光。她不解的是,嫂子娘是多大的官呢,连年轻好看的贾厂长都对她如此尊重。
要说吧,以前的赦厂长虽说没有像现在的年轻厂长这样尊重她,可也待她不薄,只让她上中班。上中班的好处是,不耽误后夜睡觉,不耽误白天出去玩耍。只是这棉厂在郊外,离县城好几里路,不方便出去玩耍罢了。她已经决定好了,过了春节就买辆自行车,骑着新自车来上班,以后无论是进县城,或是回家,都方便了,想什么时候回家就什么时候回家,再回家就不用坐哥哥的自行车了。
好歹现在她也是结算室的一员了,怎么可能没辆自行车呢。现在只要她一出结算室,棉厂里的人都喊她林会计,都对她小巴结,前几天有个验级员还托她取过钱,事后还请了她和客。
按理说吧,被人尊重是件好事,但因为沾了嫂子娘家的光,她顶着皇亲国戚的头衔,实在不舒服。
因为,既然顶着皇亲国戚的头衔,就要有个皇亲国戚的样子,要任劳任怨,要早来晚走,要多干杂活。
今天也是,她早早便来结算室了,见翁会计整理炉火,赶紧提起铝壶出去打水,然后又赶紧清理炉灰。
“昨个十点下班,我放的又是两块煤球,这还差点灭了,这煤球不行。”翁会计整理好炉火,开始扫地。
凤鸣清理完了炉类又开始收拾每张桌子上的杂物。
“今天星期六,又这么晴的天儿,那棉车都排了七八里,官路上都堵了二里多。”翁会计说。
翁会计又说:“今天准备熬大夜吧,我一会儿去向贾厂长请示一下,今晚咱结算室的加班饭,得让伙上准备全活一些,别缺汤少菜的吃干馍……”
因为结算室的会计们要熬夜摞账对数据,常常摞到十点多,伙上提供的夜宵是免费的,因为免费,便没有一日三餐收费的精致了。
“天冷,热汤是不能少的。”凤鸣附和说。
这时,结算室的帆布蓝棉帘被掀开,一阵冷风也随及灌入。
离签到还有七八分钟,结算室的人都会扎堆赶在这个时间来到。可来人掀开蓝棉帘,并不进来,而是冲凤鸣喊了一声:“凤鸣!”
这声音凤鸣太熟悉了,她是从小听着这声音长大的,还以为是做梦,吃惊的望过去,果然是她后娘正掀开棉帘向屋里张望。
“妈,你怎么来了。”凤鸣小跑到门口,掀开另一半棉帘,“快进来呗!”
“不进,你说我咋来了?你伯俺俩来卖棉花。”凤鸣娘说着,好奇的打量着结算室。
“哦。”凤鸣一听伯和后娘来卖棉花,是恍然大悟,又怕后娘给说出来原委,赶紧给娘使眼色。
因为她上次回家养病时,伯和妈和她商量好的今天来卖棉花。只是她病愈后一到棉厂,戴上了皇亲国戚的头衔,结算室的人是凤鸣长凤鸣短的与她嘘寒问暖,结算室外的人是林会计长林会计短的与她热情打招呼,她一春风得意,就把伯和后娘今天来卖棉花这事给忘得一干二净,就是刚才一看到后娘都没有想起来,只是听后娘一说才想起来。
凤鸣家往年是不种棉花的,因为她伯最厌烦钻棉棵里打药捉虫。还扬言说,收入再高也不种。
但是,今年凤鸣家里还是种了很多棉花,因为她哥春节要结婚,需要做棉花被子,凤鸣的父母便私下商量,种几分也要打药捉虫,也是粘个腥手去忙活,种几亩也要打药捉虫,那不如种上几亩,平时放学回家,还有礼拜天,可以收拾棉棵。再就是,毕竟种棉花比种粮食收入高很多。
就这样,今年种了几亩棉花,留下哥哥结婚用的中喷好棉,剩下的全部卖掉换钱,因为结婚也是件很花钱的大事。
两口虽说都在村小学当民办教师,那点工资哪里够给儿子办婚事。儿子娶的是县社领导的女儿,婚礼的场面可不能让当官的亲家笑话。操办婚礼很烧钱,要想把儿子的婚礼操办的隆重些,就更烧钱了。为了多备些钱给儿子操办婚